下夫妻計議停當。正是:
莫道男子巧,婦人嬌炎多,
不須誇六出,妙計竟如何!
從此之後,邢氏常在富公面前,說倬然夫妻的不是。又說:“我一日晚間,在小姐房門外過,聽見姑爺與小姐商議道,當時沒有公子的時節,原想承頂老爺的家產,所以真心為老爺。如今有了公子,料來沒分了,趕早做些私蓄。故此小姐把奶奶身邊的衣飾,不時運去,只瞞得老爺一人。前日我丈夫對我說,聽見姑爺母舅那邊的鄰人說,姑爺把母舅出名買得有田房在那邊,丈夫恐老爺不信,所以不敢說,叮囑我也不可則聲,只恐小姐知道,怪我們口嘴不好。但我想姑爺得去一分,公子就少了一分,公子是我喂|乳,下半世,我卻要靠著公子的,也算是我切己之事,所以不得不說。老爺將來也要留心些,且公子非奶奶所生,只有小姐是親生的,自然偏愛些。老爺不要沒主意,恐怕皮內損了肉去,日後叫公子受苦,反壞公子。”說罷,瀰瀰而笑。正是:
舌如利刃,口如甜蜜,
人面易知,人心難測。
這一席話,說得富公半信半疑,只留之於心,絕不提起。邢氏見一計不中,次計又來,心裡想道:“如欲要用此計了。”一日,見富公獨坐在內書房,他故意抱了公子走進去。富公四顧無人,見了他,不覺一時情動,一把摟住,吻了一個嘴。邢氏忙把公子放在床上坐,也把富公摟上來,富公即與他解衣寬頻,推倒在醉翁椅上,遂赴巫山之夢。那邢氏百般奉承,萬種嬌痴,極盡狂蕩之態。不想公子在床上哭起來,因而草率完篇,未盡興而罷。邢氏起來,整了衣褲,掠好了雲鬟,抱起公子。正是:
黃金人人愛,美色更動心,
一時貪念起,百計即相侵。
遂對富公道:“有句話要告訴老爺。”富公道:“你說來!”邢氏道:“我丈夫當時未投老爺之時,雖是買賣人家,然賤妾從來水清玉潔,並不曉與人講話調情。不想流落異鄉,自進老爺宅內,蒙老爺一時見顧,妾怎敢推辭,只得含羞服侍。本來原非淫蕩婦人,不意前日我偶在姑爺書房前過,被姑爺一把抱住,扯進去,定要求歡。我不敢十分唐突,只說我們雖是下人,從不會幹那些無恥的勾當,姑爺不可錯認了人。他說,既然如此,你就不該與老爺弄了,今日決不與你空去。我死命掙脫,跑了出來,老爺不信,請看我的衫袖,還是掙破的。今日先稟明過老爺,若日後姑爺再要如此,只得得罪了他,那時老爺不可見責賤妾了。”
好憑三寸舌,拆散骨肉人!
富公聽了,不覺太陽火發,說:“小畜生,怎敢如此無理,你既知與我有相干,一發不該了。”邢氏見富公惱怒,已知中計。又說:“老爺還不知哩!前日丈夫買了一幅美人圖與小鳳,姑爺又想調戲他,在畫上題了一首詩。我見了,把小鳳打了一頓,奪了他的,我孃兒兩人,他都想哄騙哩。”富公道:“你去拿畫來我看!”
邢氏即向房中取了畫來,富公展開一看,果是倬然筆跡。從來人心中一動疑,諸邪皆入。富公遂認定倬然借畫寓情贈小鳳的,有甚說得。便收了畫,打發邢氏出去,一徑到房中,細細對夫人說了道:“我竟做瞽目之人,認他是個少年老成之品,這樣事,可是老成|人做得出來的!虧他平日不離說禮義廉恥四個字,爽是些假道學。罷罷!當初憐他父母雙亡,收留撫養,今他如此作為,我已心冷。女婿終是異姓,他宗可歸,叫他去罷,我竟不得這樣口是心非的人!”
夫人道:“女婿不是那等人,你那裡得這話來?不要耳根軟,經目之事猶恐未真。不是我護短,你還該清心自想,我也不便對女婿說,待我去問瓊姐便了。”遂起身往小姐房內而去。正是:
憑空駕起蜃樓舌,致令波濤頃刻來。
大凡人為了色之一字,悉聽你至戚好友,未有不吃醋捻酸的,所以極淫之婦,舌利如刃,其言入情入理,良可畏也。古來英雄豪傑,誰不壞在此!即如晉獻公,聽驪姬之讒,而殺太子申生;呂奉先中連環之計,而弒義父董卓;楚平王納無祥,至今父子相殘。此皆前人已往之鑑,原非荒繆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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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遇飛殃烈婦誓節
詩曰:
百磨不憐方為節,留得聲名萬古芳。
一似寒梅經雪後,清貞依舊獨傳香。
當下富公對刁仁道:“我此番多凶少吉,本身之罪,自知不免;只劉瑾與我係對頭,慮有毀巢傾卵之虞。我一生只有此子,意欲預先藏過,以防意外。但託孤之人眼前唯你。我如今將千斤擔子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