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得投其所好地討好,蕭瀾再看一眼對面的延湄,她正用菜葉倦了條軟爛的燜肉,上邊鋪一層雪裡紅,吃得兩個腮幫子鼓起來,全沒看出他眼裡的微妙。
蕭瀾放下筷子,悠悠擦了擦嘴角,挑眉問她:“做了兩罈子,吃得了麼?”
延湄也不著急答話,把嘴裡的飯嚥下去,又慢慢喝了口湯,才說:“給你吃,還有他們。”她往外院的方向指了指。
——她說的是程邕等人。
難得。但也該是這樣。
可心裡卻禁不住更微妙起來,他自覺如今已很能懂一些延湄的想法,漸次看出來延湄也不是不愛說與旁人說話,而是有時這“旁人”根本不在她的眼裡。
她把自個兒周圍畫了個圈,只願意搭理這個圈以內的。
……眼下有旁人被划進了這個圈裡?
蕭瀾的手指輕輕敲了下桌角,繞了個大大的彎子:“該當這樣,前些天傷都沒好,不能吃油膩的,你操心著他們我也省心。”
延湄身子往前探了探,眼睛眨啊眨,說:“你跟他們一起,我是想著你。”
不把他好好養著,她的桃子不是更沒影兒了?
“……”
猝不及防被餵了口蜜,蕭瀾一時沒反應過來,桃葉在後頭聽得臉都紅了,趕忙幫著解釋道:“侯爺這些天總在外面,有時飯也吃不上,夫人記掛著,今兒打早上就開始做磁壇燜肉了。可不好做,火要慢,得燒礱糠,離不了人,得三、四個時辰呢,把夫人熱出一身的汗。這肉能帶著,夾了薄餅和鹹菜,吃著香還頂餓。”
桃葉其實真拿不準延湄是不是這個意思,但好兒都往自家主子身上掛她還是明白的,沒成想說完延湄仔細看了她一眼,對她點了點頭,正是這個樣子。
蕭瀾不說話了,他本已經放了筷子,這會兒便又拿起來,學著延湄剛才用菜葉捲了肉片,一入口醬香濃郁,肉片軟糯滑嫩,完全不膩口,味道竟意外地不賴。
——他又吃了第二片。
晚間延湄開始鬧渴,她眼睛也不睜,皺著眉嘟囔,“桃枝兒,要喝水。”
蕭瀾起身去給她拿水,拿過來了延湄卻還躺著,只張著嘴要喝,蕭瀾頓了頓,只得一腿屈著探過身子扶她,褻衣擦到紅繩,鈴鐺微微晃起來,蕭瀾一手扶住了延湄肩膀,想著她多半要拍打自己,因為他過了界。
延湄喝了口水,感到有人靠近,果然推了一把,半睜開眼睛來看,待瞧清楚是他,便又鬆開了,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繼續喝。
她渴得厲害,三五口喝了個精光,有水灑在蕭瀾的手指上,她本能伸出舌頭一舔,嚐到水,索性將他的手指含進了嘴裡,吮了兩口。
蕭瀾:!!
他整條胳膊一麻,杯子掉在了延湄胸口,延湄皺眉哼哼,又覺得吮不出水來,推開他的手翻身睡了。
蕭瀾在床上怔了半晌,緩緩籲口氣,自己也渴得要喝水。
一杯溫水下肚,他靜了靜,忽想在京裡時延湄並沒有半夜喝水的習慣,似乎……是這幾日才時不時地半夜鬧渴。
飯菜鹹了?抑或者延湄還是認地方,尚且未能適應過來?
蕭瀾斂了心神,猶豫著要不要現下把延湄叫醒,問問她在家裡時可有這個習慣。
正想著,外頭輕輕叩了兩下門,桃葉輕聲稟道:“侯爺,侯爺?”
“何事?”
桃葉聽人醒了趕緊說:“程大在二門,說有急事尋您。”
蕭瀾披了衣服出來,看了眼屋裡又吩咐,“進去守著吧,看夫人再叫人。”桃葉忙應聲進了屋。
出了二門程邕果然正等著,見了他便立時報說:“侯爺,匈奴人多半要攻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