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屋不比侯府,牆薄不說,窗縫糊得也不嚴實,被風一吹,木頭稜子吱嘎吱嘎響。
延湄扒著被角看蕭瀾,她白日裡走得累,看山時又被冷個透,躺在被裡覺得哪哪都不得勁兒。
蕭瀾道:“睡不著?”
“嗯”,延湄蜷著身子,“好涼,你的被子暖麼?”
蕭瀾是習武的之人,絲毫不覺得冷,他看了延湄一會兒,抿著唇把被子掀開個角。
裝被子的箱籠裡壓得是香茅和松柏籽,延湄的被子也是這個香味,她自己蓋著覺不出甚麼,可蕭瀾的被角一掀,她就明顯地感到松香帶著股熱氣在她臉上掃過去。
——瀾哥哥的被子果然又香又暖。
延湄看他掀了被角,想來是同意自己的意思,便伸手去拽,蕭瀾平躺著不動,眼睛盯著房頂,然而片刻,他發覺被子從自個兒身上滑走了。
他半坐起來,見延湄正搭了一半在身上,蕭瀾詫道:“做什麼?”
“換著蓋”,延湄喜滋滋地說:“你讓的呀。”
……他讓個頭。
蕭瀾將被子扯回來,復又躺下,閉上眼睛,一語不發。
延湄呆了呆,不明就裡,可是覺出蕭瀾似是生氣了,只得把自己的被子再拉到身上,一折騰,僅有的一點兒溫乎意思也沒了。
“瀾哥哥。”
蕭瀾不應。
延湄煩躁又委屈,在被子裡翻來翻去,滿是衣裳磨著被褥的動靜。
蕭瀾深吸口氣,偏頭看她一眼,延湄很有些憤憤,大聲說:“冷!”
蕭瀾看著她,良久,轉過身子,端嚴了面容在被子上拍拍,不動聲色道:“我的被子眼下暖和,但換給你,不到半個時辰也得轉涼,因山下入了夜,會愈來愈寒,換了也不頂用。”
延湄心中的憤然稍減,垮下臉,默默攏緊了自個的薄被。
蕭瀾食中二指動了動,一本正經道:“不過我有法子能讓你不冷。”
延湄睜大了眼睛,蕭瀾指指自己身旁,“我分半邊被子給你,若還覺得冷,便把你的也壓在上面。”
延湄有些不知所措,打從她記事兒起,便是與傅夫人也極少同衾而眠。
然而剛剛那一撫而過的熱度又勾住了她。
延湄去抓蕭瀾的手,“瀾哥哥”,她眼裡滿是依賴,又有微微的忐忑。
蕭瀾嘴裡說:“你自個兒選。”手上卻不由自主地用了些力。
延湄慢吞吞挪進來,甫一蓋上蕭瀾的被子,方才的委屈一下都沒了,心裡只顧著想真是暖和啊!
她自顧自地蹭蹭,手指又磨磨蕭瀾的掌心,心滿意足地舒口氣,說:“睡。”
她既困且累,被窩一暖和,沒兩下便睡著了,可憐蕭瀾腳下還壓了床被子,熱得直髮汗,卻一動不動地挺著。
夜裡睡得舒坦,早起延湄精神頗好,繞著蕭瀾轉來轉去,蕭瀾被她繞得眼暈,逮住胳膊說:“有氣力了是不是?今兒叫你打山下爬上去下不來。”
延湄跟他待的日子長了,很能分清楚他是真生氣還是嚇唬人,也不搭理,拈了塊兒杏酪給他,說:“好吃,給你。”
蕭瀾接過來不吱聲了。
他們收拾得挺早,出門時遠處幾戶農家炊煙正濃,程邕迎上前來說:“侯爺,昨兒夜裡您聽著動靜了麼?”
蕭瀾點點頭,後半夜時聽到一聲悶雷響。
“勁兒挺大。”他道。
程邕嘿嘿笑,又說:“都備好了,就等著您跟夫人祭山。”
眾人住的離山很近,沒多會兒就行到地方,香案和酒都已擺齊,蕭瀾帶著延湄上了遍香,與程邕等人把酒乾了,吩咐說:“開山。”
他們也沒鬧甚麼熱鬧動靜,直接幹活兒,埋火藥,拉引子。
蕭瀾見延湄站在山腰處被風吹得直髮飄,便道:“你們回農院裡去罷,晌午也不用等我,好好用飯。”
程邕等人來時就在這僱了個村婦管伙食,倒不必延湄想法子操持。
延湄其實不大想回那院子,但山上的確冷,桃葉又怕她灌了風肚子疼,便都往回勸,延湄只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回去時正有個年輕的婦人等在院門外,原是這家的主人,前來看看有沒沒甚麼要幫忙收拾的。
她不清楚蕭瀾等人到底適合身份,但曉得定是高門大戶的,便遠遠地行禮說:“村婦給夫人問好。”
延湄不知她是誰,便看著桃葉,桃葉給她解釋一番,延湄點點頭,也沒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