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一見他忙跑過去,也不管旁人,抬手幫他擦汗,問:“好些麼?”
蕭瀾臉色還紅著,剛行完針,汗意未消,衝她笑笑,低聲說:“沒大礙。”延湄不信,手背貼在他的額頭,尚在發熱,她著急了,道:“怎麼辦?”
“沒事”,蕭瀾抱抱她,在她耳邊道:“多吃幾服藥便能好了,今兒晚上才頭一副不是?別擔心。”
延湄癟著嘴,看向他身後的劉院正,劉院正躬身,延湄心裡實難受得很,頭頂在他肩膀處,蕭瀾捏捏她的後脖頸兒,小聲說:“不會有事,瀾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延湄抬頭注視他的眼睛,蕭瀾笑著看她,二人當殿中的人都不存在一般相看了片刻,延湄心安,嗯了一聲,蕭瀾牽住她的手,“來。”
他牽著延湄的手走到殿前,眼風微抬,示意所有人暫且退下,連耿娘子和劉院正也沒有留在殿內。
大殿一片安靜,蕭瀾沒有立即開口,就那麼居高臨下地審度著他們兄妹。
閔馨忍不住抬眼,看見蕭瀾兩頰還泛著不大正常的潮紅,剛聽見延湄的話,似乎還在發熱,確實是聖體違和,難不成……她轉頭又看了看閔蘅,只能看到兄長漠然的側臉。
閔馨手指一點點發涼,頹然地叫了一聲:“哥哥……”
蕭瀾似乎被她這一聲驚動了,挑挑眉,開口道:“閔蘅,你原是金陵人士。”
閔蘅自看見蕭瀾,便換了一副與從前截然不同的冷漠面孔,雖跪著,腰卻挺得筆直,無謂地吊吊嘴角:“皇上果然查過了。”
蕭瀾沒接話,徐徐問:“在濮陽時,你便已知曉朕是誰?是有意接近?”
“當初皇上受了傷”,閔蘅冷笑,“可是讓人先找上的微臣。”
“的確”,蕭瀾也笑了一聲,又道:“在濮陽時你便有許多下手的機會,且朕當時不過是個形同虛設的侯爺,你怎忍到現在?”
閔蘅扯著嘴角,不答話。
“哦,也不是”,蕭瀾道:“你那時就已近下手了,只是不敢太明顯,怕牽連到閔馨,後來入了太醫院你怕是也想了不少法子,然而宮中規矩嚴,很難動手腳又不被發現,思來想去,最後,你藉由皇后的手。”
閔蘅鼻翼明顯地一抽,蕭瀾冷哼:“因你心底裡知曉,她信得過你。”
延湄的目光隨著蕭瀾的話看向閔蘅,閔蘅不自禁地顯出了慌亂,半晌,他閉上眼,到底沒有回看過來,道:“皇上既然都查明瞭,還問什麼。”
“動機”,蕭瀾道:“你一介太醫,還沒有竊國的膽子,除了謀害朕,太后那裡你才是下了重藥!朕今日給你一個機會,講清楚,說明白。”他說到這兒頓了一下,眯眼:“你對明雍宮裡的人也動了手,他的寒食散是你給的。”
——明雍宮裡軟禁著的是太和帝。
閔蘅這回大笑了一聲,道:“先帝一直獨愛寒食散,微臣給的也絕對是上好的,並無害人之意。”
“他自漢中回來元氣大傷,不能再服食寒食散一類的東西,閔蘅,你是大夫。”
閔蘅慢慢收住笑意,低頭行了一禮:“此事閔馨並不知曉,求皇上準她迴避。”
還回避什麼?閔蘅做的事已經夠誅連了,閔馨即便聽了,之後與他一起被誅殺,辛秘也洩不出去。可他還是想在最後給閔馨求條生路,這裡面的確有些事是旁人不該聽的,只要蕭瀾此時準閔馨迴避,閔馨便有一線生機。
蕭瀾看向閔馨,閔馨今日連番地受刺激,整個人都遲鈍了,神情發木,蕭瀾攥攥延湄的手,說:“到書房等我。”
延湄仰頭看她,蕭瀾抬抬下巴:“去吧。”
他將耿娘子叫進來,讓她跟著延湄帶閔馨先到偏殿的書房去,延湄有些不想去,可也沒堅持,只是叫了一聲:“閔蘅。”
閔蘅眼瞼顫了顫,等著延湄的下一句話,然而延湄看他半晌,最後什麼也沒說。
他辜負了這份信任,延湄無話可說。
走幾步,延湄又跑回來,踮起腳小聲問:“瀾哥哥,你要殺他麼?”
蕭瀾看著她,延湄眨眨眼,轉身走了。
閔馨跟著延湄進了偏殿書房,一進門,裡面的兩人起身行禮——蕭真與傅長啟也連夜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