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分不清是誰的,延湄要出去,卻聽外頭喊了一聲:“別開門!”聲音又粗又啞,似乎是被人勒住了脖子。
但延湄辨別出來了,是蕭瀾的聲音。
蕭瀾不讓開門出去,她只得聽話,但心裡又急,不由對門踹了一腳,嘴裡也不知在罵誰,說:“混蛋!”傅長啟和閔蘅都愕然看著她。
外面的腳步聲迅速往遊廊處聚集,剛剛傷的是蕭琚,但是他並沒有用正常的打法,而是舍著自己受了一劍,悶頭往蕭瀾左邊胸口撞,——打鬥時他看出來了,蕭瀾左臂不大敢用力。
蕭瀾被他撞得踉蹌,蕭琚扔了劍,手裡拿著根剛在牆角撿的半截麻繩,勒著蕭瀾滾倒在地,卡著他的脖子往牆上撞,蕭瀾臉上憋得漲紅,一條腿死命頂著牆,拿劍的手反過來刺頭頂方向的蕭琚,然而他上不來氣,又是躺在地上,反手根本用不上力,廊下圍了幾層人,射一波箭,蕭琚拖著他一滾,劍被憋地脫手。
此時蕭真已經追過來,從後頭鑽進裡圈,見此情形抄過把弓箭道:“給我。”
可他拿了也不頂用,與圍著的眾人一樣,逼出一頭汗,卻難以下手,——因蕭琚與蕭瀾纏鬥在一處,十分不好瞄準,都怕錯傷了蕭瀾。
“蕭琚!”蕭真喊了一聲,本想分散他的注意,可蕭琚根本就不聽他的,仍舊與蕭瀾扭打在一起,這會兒既無劍術也無功夫,全靠力氣。
蕭真嘶口氣,嘬得牙花子生疼,一抬眼,忽看見窗邊露出一點兒半圓形的黑鐵,他不確定裡邊是誰,著急想打手勢,結果人家根本沒注意他,在他正擠眉弄眼的時候,利落地一壓把手,短箭飛射而出!
蕭真一抖,然而這瞬間那箭已經沒入一人脖頸,蕭琚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身子僵了片刻,歪倒在蕭瀾身上。
外圍的兵有的還沒看到,依舊成合圍之勢,蕭真直接撐著欄杆跳上來,嘴裡還嚷道:“屋裡是哪個?滾出來!”
窗子咔地一支,延湄手裡拿著四指來長的小單弩,探出大半個身子,叫道:“瀾哥哥?”
蕭真:“……”他使勁兒瞪著延湄,乾巴巴地卡了殼。
蕭瀾剛剛被在廊柱上撞了一下,脖子的麻繩一鬆,現出一圈勒痕,大口大口喘氣,眼前尚有些發黑,恍恍惚惚看見延湄,張張嘴想說話,又見她身後很近地站著閔蘅,一皺眉,沒有立時起來,先閉上了眼睛。
…………
太和二十二年初冬,濮陽軍奉旨護送太和帝回京,在東城門受阻,濮陽軍攻城而入。同一日,武英殿起火,太后沈氏及新帝蕭鈺避躲不及,崩與武英殿內。平王蕭琚與六皇子蕭旻竭力護駕,亦薨。
四更天,過了最黑的這個時候,天便漸漸要亮了,蕭鈺穿了一身墨綠的常服,雖不似帝王冕服寬博厚重,卻更合身些,眼中噙著淚,看一眼這座沉在黑暗中的宮殿,搖搖頭,說:“走罷。”
他嘴裡這樣說著,腳上卻未動,仰頭看著蕭瀾,蕭瀾沉默片刻,上前拍拍他肩膀,“好生養著身子。”
蕭鈺抹眼睛,問:“六哥為何不殺我?”
“我已經殺過了”,蕭瀾道。
夜風吹到臉上,又溼又涼,蕭鈺心裡頭空寞且悲傷,忍不住抽噎,“其實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母后……母親早就說過。”
提到沈氏,他又求道:“還請六哥能允我母親進皇陵。”
蕭瀾頓了頓,他不清楚到此刻蕭鈺知不知道沈氏曾設下那般的手段要害他性命,可到了這一步,沈氏必難逃一死,他其實也沒有多大恨,點了點頭。
蕭鈺轉過身,走了幾步,卻又返回來,說:“六哥,我若執意與你一爭,你會不會殺我?”
“會”,蕭瀾看著他,“國無二主。”
蕭鈺覺得他說的對,又不對,心裡也不知到底想聽甚麼,因為答案已經真切地擺在這裡,——蕭瀾終究沒有殺他。
他點點頭,上了小船,程邕護送他,再由原路返回,往道場寺去。
蕭瀾靜靜站了一陣兒,直到延湄從後面走過來,悄悄握住了他的手,這才跟著她往前殿去。
延湄本來是跟他扣著手指,蕭瀾看她一眼,把手抽出來,改為握住她的手掌。
延湄往前傾身看他,好像自打從昭明宮出來蕭瀾就板著臉,延湄覺得他可能是生氣了,但又不確定,眼珠轉了轉,說:“腿疼。”
蕭瀾斜眼看看她,步子放慢了些。
延湄心裡也不大舒坦了,她精神繃了一日一夜,又累又餓,還想睡覺,腿磕著了,滿心的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