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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知道,所謂非京籍非蜀籍士子,多數是有身家無背景的主兒,撈了也白撈,不撈白不撈。就算過後其中一些人中了舉做了官,誰還會回頭清算當初報名的半兩銀子?這筆“折桂金”,禮部幾個執事抽一頭,剩下的大家夥兒就地瓜分。至於侍郎以上官員和各位翰林學士大人,廳堂裡伺候舒坦了,沒人會過問這些瑣事。

對報名計程車子來說,交錢既是上頭的命令,便只有遵照執行的份兒。誰有資格有膽量去追究這命令到底來自哪個上頭?

先前那年輕人把子釋打量幾眼,道:“你怎的還不去拿籌?這會兒去拿,今天都不一定輪得上呢。”

子釋靦腆一笑:“我不知道要交錢……回去跟家裡人商量商量再來。”說著拱手道謝,轉身要走。

那年輕人忍不住多句嘴:“你先把籌拿到,再回去取錢,豈非兩不耽誤?”

子釋正要回答,就見幾個士兵出來,在發籌的地方加張桌子,一個小吏坐到後頭。為首士兵沖人群裡嚷道:“交錢拿籌!現交現取!”原來因為有人面完就溜,他們吸取教訓,改後端收費為前端收費了。

子釋攤攤手,沖年輕人笑笑:“多謝兄臺。”抬腿走了。

“哎——”年輕人差點脫口就說“我先借給你”,忽然想起對方素不相識,又咽了回去。

子釋一邊走一邊竊笑。心說:“兄臺好意。不過,我不是來報名的,我是——來考察市場的。”

幾千士子聚集西京,多數住在城東“御連溝”西岸“芙蓉冢”一帶。

御連溝原先叫做“雨簾溝”。趙琚到益郡之後,把昔日睿文帝南城潛邸修整擴充作了行在,這河水由城東向城南拐個彎兒與宮中湖泊相通,於是改叫“御連溝”。“芙蓉冢”傳說是古蜀國芙蓉公主埋香處,後來成為文人騷客喜歡的遊樂之地,文化產業也跟著發達起來。等待秋試計程車子們自然旅居在此羈絆流連。就是那些住在別地兒的,也時不時上這兒來結朋識友,收集資訊,切磋交流。

八月中秋前夕,有一天午後,“御連溝”西邊“朱欄大街”把頭最大的書坊“富文堂”裡,進來了兩位顧客。

正是人最少的時候,只有一個夥計腦袋一頓一頓在櫃檯後邊打瞌睡。聽得腳步聲響,懶洋洋抬起頭來。

書坊生意不比別家,用不著殷勤兜售,該上門的自然會來。朱欄大街上文坊書肆十幾家,“富文堂”以品質莊重,印刷精良,門類齊全,價格公道而著稱。店主尹富文字身就是有名的大藏書家和古籍鑑賞家,店內出售的很多書籍都經他手自刊校,逐張過目,故此信譽極佳。尹老闆十分看不上那些走偏門的同行。他的店裡從來不會出現什麼《群芳譜》啦,《燕燕于飛》啦,《閨門幽豔列傳》啦這種狎邪之書。更不會神神秘秘把客人拉到後堂,推銷價格高昂的套色彩印春宮圖冊。

自從朝廷宣佈今春重開科舉,“富文堂”的生意簡直紅過六月裡的日頭。逃難流亡而來的讀書人們,儘管聖人經典堪稱飯碗,但是危急之中,畢竟沒有誰會把這個磚頭樣的飯碗隨身攜帶。再怎麼自詡博聞強識,到了考試前夕,也不敢不溫書複習,加緊誦讀。年前剛得到科考的訊息,尹老闆就組織人力資金大規模刊印經史典籍,一口氣賣出去幾萬冊。到了八月,該買的差不多都買齊了,店裡才慢慢冷清下來。

那夥計抬頭看看,進門的是兩位少年。前邊一個頭戴士子巾,身著青直裰,手裡一把竹骨折扇,典型的書生裝束。做生意的看人,向來先看穿戴。夥計心下嘟噥:““巾角少了墜,扇子沒有穗,腰上缺了佩”——沒油水的主兒,得盯著點兒。”

原來這時節雖然士子們甚至官僚富紳居家都是這般穿著,那細節處卻很有講究。穿這身行頭的人,只要稍微有點經濟實力,就會在頭巾四角綴幾顆明珠玉璫,扇骨底端拴幾條絲絛錦穗,腰帶下邊掛幾件金玉佩飾。眼見來人一身素淨啥也沒有,這夥計便將之劃到窮酸行列,要防著他作竊書的雅賊。

後邊跟著的那個衣衫更普通,個子雖然不矮,但尚未束髮,還是個半大孩子。說隨從不像隨從,說書僮不像書僮——那士子身上一件值錢東西沒有,也不像用得起書僮的樣子。

正琢磨著,忽見年紀小些的指著架上一排書道:“大哥,他們這裡居然有“養正齋”點校的《詩禮會要》,十卷齊全,少見呢。”

“嗯。是不多見。”那書生抽出一本翻翻,又放回去,“後來修訂的幾處地方沒變,看樣子遵的是第一稿。”

夥計只覺這把聲音傳到耳朵裡,好似迎面吹來一口過堂風,竟是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