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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都是難民,家破人亡,這些資訊基本無用。

脫口讚道:“怨不得李公子這一筆好字!清明子的行楷,喜歡的人多,能寫出神韻的實在鳳毛麟角。原來公子是彤城士子,出自薛翰林、彭學士門下——怪不得,怪不得……”連聲嘖嘖。又搖頭嘆息:“鳳棲十三年,公子豈非只有十四歲?年少有為,此之謂也。只可惜戎禍忽至,御駕臨蜀,當年秋試便無從談起了……”

這掌書記本身也是士子出身,在軍中擔任文書。除了替守關的侯景瑞將軍整理檔案信函,就是主持登記難民資訊,偶爾為士兵寫幾封家書。工作算不得十分繁重,精神生活卻極端枯燥。打交道的盡是些大老粗,幾乎連個說話人都沒有。見了子釋這筆宛轉風流的好字,忽然感動莫名,轉臉對坐在主位的侯景瑞道:“將軍可知,江南號稱千山千水千才子。這一千才子,越州至少有八百。八百才子中,彤城一地,又佔去一半……”

侯景瑞哈哈一笑,過來看看:“誰寫字不是扭來扭去?不過是換個扭法,有什麼不同?”

一句話把掌書記噎得七葷八素。子釋心想:也不無道理。

侯將軍肚裡墨水有限,不大分得出字的好歹,內容卻都看明白了。看到確鑿不二兩位主考官的名字,對子釋士子身份已經深信不疑。點頭笑道:“李才子,把你弟弟妹妹名字也添上吧。”

子釋拿著筆,臉色暗了兩分,語調沉重起來:“晚生不肖,忝列聖人門牆,豈敢妄稱才子?將軍,真正彤城才子,如今可一個也沒剩下。”嘆口氣,不由得隨口吟道,“自經千里走彷徨,敢向青史問興亡?日月引薪焚簡冊,江山無土葬文章……”

他剛開口吟詩,那掌書記便應著節拍在案上輕敲。聽到“江山無土葬文章”一句,倒比子釋更難過,霎時潸然淚下。

侯將軍看著面前一長一少旁若無人狀似瘋癲,皺眉暗忖:文人毛病真多。不過李才子這幾句詩,似乎好聽得很,就是聽著這麼叫人難受呢……

旁邊子周再也忍不住,仰起頭問:“將軍,朝廷什麼時候收復東南?”

侯景瑞一愣,也不以為忤,苦笑兩聲:“小傢伙,你問我,我還不知道問誰呢!”

能被西京派來駐守封蘭關的人,自是軍中深得信任的將領。

侯景瑞本是禁衛軍副統領身份。禁衛軍向來由國舅爺真定侯寧書源把持。毫無疑問,侯將軍乃國舅爺一派重要成員。

封蘭關交給誰來守,很讓寧書源費了些腦筋。

定遠將軍顏臻雖然不是國舅嫡系,也並非調排不動。但是定遠軍中多有楚州子弟,怎敢讓他們來守入蜀第一道關卡?隨便偷跑一個兩個,都可能軍心動搖四面楚歌。他私心裡又捨不得把守衛京城的禁衛軍和防衛京畿的銳健營擱到這隔山調水的地方,埋下後院起火的隱患。思來想去,定了個折中的辦法:領軍大將使用自己心腹,底下士兵卻主要是蜀州本地招募的新丁。

新丁難免訓練不足軍紀鬆散,但是好處也十分明顯:本地人守關,等於保衛鄉土,絕無叛變之虞。而且,他們當中相當一部分來自少數民族,管起來是麻煩一點,卻無不體格健碩,英勇強悍,和黑蠻子對戰正好。

只苦了侯將軍。頭半年,光顧著軍紀教育,天天斷案日日勸架,生怕西戎兵在己方內訌的時候打來。半年過去,總算磨合得差不多,西戎軍隊竟也始終沒來。國舅爺對於侯將軍搞定手下一堆蠻夷很是滿意,一晃三年過去,歲歲封賞,時時嘉勉,就是壓根兒不提挪窩的事。

當初接下守衛封蘭關的任務,侯將軍不是沒憧憬過領兵出關,收復山河;或者決戰關下,退敵千里。然而一月月一年年,國舅和朝廷到底什麼打算,完全沒譜。侯將軍為國盡忠之餘,不免常常思念從前京中快樂生活。聽說西京那幫傢伙,一個個吃香的喝辣的,比在銎陽時還荒唐得厲害……

剛開始走神,又聽見那個清脆的聲音:“原來將軍也不知道……”語氣裡帶著深深的失落。

侯景瑞不禁拍拍子周腦袋:“嘿!這封蘭關難民進了幾百萬,沒見過你這樣的小傢伙!會功夫是吧?有十五了沒有?這麼想打仗,索性別走了,留這兒給我做個親兵得了。”

子釋已經登完名冊,施禮道:“將軍抬愛。舍弟十三有餘,尚不足十四。”他士子身份既定,儘管對方貴為邊關大將,屬三品高官,也只須彎腰鞠躬即可。

“才十三?我說怎麼嗓門帶著奶味兒呢!個子挺高哇,身板兒瞅著也不錯,過兩年再來吧。”

子周聽見那句“帶著奶味兒”,老大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