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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猙獰或齊楚,溫婉或睚眥,種種樣貌、種種神情盡皆無從揣測,一起落在混沌裡。

又覺得那人目光於彈指頃越過萬千溝壑就在眼前。

滿座皆寂,滿院都冷清,卻因那一道身影,平添了光彩……——

心越跳越快,彷彿什麼東西呼之欲出,隱約有種預感,似乎是,只要這時候趕上去,這一生一世,便都水落石出。然那一步偏偏重如千鈞,又譬若被夢魘住了怎麼都動不了。

只覺那一刻至近至遠。

只覺那光陰至長至短。

然而,紅顏一春樹,流光一投梭。任你如花美眷,原來都浸在似水流年裡——才在目光流眄,顧盼之間,廿載年光卻已悄然流逝去了……

蘇妄言心中滿滿的都是疑問,見她們二人又是好半天都不說話,輕咳了一聲。

凌霄收回目光,微一低首,笑了笑,悵然道:“花姐姐,這些年我總在做同一個夢——夢裡面,他就站在這來歸客棧裡看著我。我隱隱約約的知道他接下來要幹什麼,心裡火燒一樣的著急!想要到他身邊去,卻怎麼也挪不開步子!

“他看著我,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總是還沒開口,就一刀砍下了自己的頭!每一次,我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我面前,他的頭落在地上,滾過來,還一直睜著眼看我,他發不出聲音,那嘴唇卻還是動啊……動啊……每一次,我都想,啊,他是有話要告訴我……”

她低頭看著懷裡的人頭,不自禁地放柔了聲音:“你記不記得出事的那天晚上,他跟我說了什麼話?”

凌霄也不待花弄影開口,自己輕聲答道:“他說‘凌霄你記著,這件事,是我自己要為自己做的,實在是我只剩下了這一條路,非這麼做不可,跟誰都沒關係,你莫怪在旁人頭上,將來也不要想著為我報仇’——他這幾句話,我一直都記得,可是他為什麼這麼說,我卻越想越糊塗?花姐姐,你可知道,他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西城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是要你放過那晚逼他的人,不要為他報仇。”

凌霄不以為然:“姐姐當真這麼想?他的意思,或者真是叫我放過那些人,但這‘報仇’二字,卻有些蹊蹺。”

“怎麼蹊蹺?”

“他當日是自盡而死,既然是自盡,何來報仇一說?他既然知道那些人都是我爹的部下,以他的才智,難道會不知道他們是受了我的指使?更何況當時的情景,你我都是親眼所見,那日客棧裡裡外外許多人裡面,哪一個有能耐逼得他非死不可?”

花弄影深目如幽潭,不起漣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返魂香的訊息走漏,他就算能勝過王大先生和馬總鏢頭,我們夫妻也終是不能再有一日安穩了。或許西城是想到這一層,所以心灰意冷。”

王隨風被她這話勾起心事,又是悔恨,又是慚愧。一時間心緒翻騰,猛地站起身來,顫聲道:“都怪我一時貪念,鬼迷心竅,害了駱大俠性命!駱大俠看不上我這條賤命,我卻沒臉活在世上!駱夫人,我這就把命陪給駱大俠!到了地府,再親自向他請罪!”

長嘆一聲,凝氣在掌,便望頭頂重重拍下。

事出突然,馬有泰,趙老實都一起驚撥出聲。馬有泰心中有愧,更是面無人色,只道王隨風這一死,自己也是難以苟活了。

便聽蘇妄言叫了聲“且慢”,他聲音剛一響起,韋長歌已驀地出手,電光火石間,將王隨風手掌格住了。

王隨風面上一陣抽搐,嘴唇開合,才要說話,蘇妄言已笑著道:“王大先生何必如此?”

韋長歌微微一笑,坐回原處。

花弄影突地冷冷一笑:“不錯,王隨風,你何須如此?”

馬有泰、王隨風都是一怔。

花弄影視線轉向凌霄,淡淡道:“莫要忘了,將軍府的人可是這位凌大小姐領來的——西城他可是一向把大小姐當做親妹妹看的。”

唇角微揚,打住了。

她雖然不再說下去,話裡的意思卻是人人都聽得明明白白。

王隨風面色灰敗,茫然若失,放下手,只呆呆看著凌霄。

凌霄默然半晌,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話來:“花姐姐,其實你心裡清楚,我只會對他好,從沒想過要害他。他的的確確是被人害死的,但害死他的,不是我,不是馬總鏢頭和王大先生,也不是遼東將軍府。”

蘇妄言側頭想了想,忽而笑了笑,道:“駱大俠那幾句話雖然說得古怪,但有一點是錯不了的。”

韋長歌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