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我從外向內,由淺入深,貓著身子慢慢抽。抽得越來越多,我的活動空間就越大。當我的活動空間擴大到約四平方米的時候,我抽出來的枯枝就裝滿了一大擔,至少可供母親燒兩天。我一連抽了六、七天,才使我的活動空間擴大到一間房子大。
因為這個活動空間的枯枝都讓我抽光了,上層厚厚的活枝條失去支撐,就耷拉著腦袋垂下來。
下層的枯枝抽走了,使空氣更加流通了,這樣就促進了上層活枝的加速生長。過不了兩年,下層又會出現新的枯枝和落葉。
這麼大的一個綠色長城,它下面的枯枝讓我抽一遍,恐怕一年還抽不完,何況它還在不斷地生長呢?
母親省吃儉用,精打細算,細水長流早已成了習慣。她想繼父家唯一的固定收入就是一年二擔五斗租谷,五個人即使省著吃,也只能吃二個月,還要用錢給繼父治病,還要吃營養。繼父開蒙館賺學費不是固定的,上半年學生多,收入就多,下半年學生少,收入就少,如果招不到學生,就沒有一點收入。但五個人吃飯卻是固定的,一日三餐,一餐也不能少。於是母親把趙坪鋪的生活習慣帶來了,半年作一次“預算”:繼父的收入多,就每天兩稀一干,外加“瓜菜代”;如果繼父的收入小,就一日三餐都是“稀”,外加“瓜菜代”。但不管生活怎麼苦,不能苦病人,給繼父治病和補充營養總是不變的。母親每天都要給繼父吃兩個“煨雞蛋”,每餐吃稀粥或米粉糊的時候,就用砂罐做飯給繼父個人吃。
由於母親搭配得好和高明的烹調技術,我每天都吃得津津有味。但繼父的兒女不習慣,我看見他們有時把摻雜在米粉中的蘿蔔葉子選出去丟掉。
有一次,不知是誰把繼父罐子裡的飯偷吃了。母親息事寧人,說“是自己忘記煮了”,再加米重做,才把繼父騙過去了。
果然不出母親所料,1947年下半年有三個學生,因為出不起五斗谷學費,不讀了。剩下五個學生不好開班。但是離高橋屋三里路的白谷嶺、新高橋卻有七、八個學生願意讀,但嫌路遠,不願到高橋屋來,但願意提供兩間住房和教書的廳屋,要繼父到白谷嶺去辦班。於是1947年七、八月間舉家搬遷到白谷嶺。為了減少家裡一張吃飯的口,繼父同意對方娶媳婦的要求,把友妹姬提前出嫁到了“菏苞頭”,那時她十六虛歲。
白谷嶺借住的屋不漏水了,教書是一間大正廳屋,相對來說,條件比自家好了。繼父招了14個學生,但學習程度參差不齊,只有六個是初入校的蒙生,其他的八個有讀過一年書的,也有讀過兩年書的。初入校的只讀“三字經”,讀一年和兩年的就要選學“增廣賢文”或者“論語”。那時候教書是因材施教,一個一個教,一個一個點,所以工作量較前大多了。
到白谷嶺以後,母親不養豬了,但多養了一些雞,給繼父補身體。但繼父的病時好時壞,母親全心身地侍候他吃藥治病和飲食起居。
不養豬了,我省得了扯豬草,柴也少燒了許多。於是我就下田撿“禾秈”(即稻穗)。
八、九月間正是農民收穫水稻的季節。每天天不亮,我還睡在床上,就聽到四面八方的田壠裡傳來“咚、咚--咚”的打禾聲,聲音粗獷而沉悶,此起彼伏,有點像大年初一早上“放開門響”。這時母親就推我起床去撿禾秈。1947年我撿禾秈撿了五、六鬥谷。繼父對母親說:“星倈己這兩年在我家吃了不少苦,撿禾秈的穀子歸星倈已個人,讓他將來回趙坪鋪成家立業做本錢。”
到1948年8月,繼父的病越來越重,開始吐血了。母親要他不要招生了,於是重新搬回高橋屋自己家居住。母親仍然全身心地侍候他治病吃藥和飲食起居,直至10月去世。
繼父在治病期間和辦喪事,把這一年多教書積存下來的穀子和我撿禾秈的穀子都吃光、花光了。只剩下當年(48年)的二擔五斗租谷還沒有收上來,以及我48年撿禾秈的穀子因還沒有曬出來,還沒有花掉之外,其餘已是家徒四壁了。
母親把繼父家的叔侄兄長請攏來商量,大家一致同意把吉橋倈已交給他的伯父撫養和監護,每年的二擔五斗租谷由撫養和監護人收。等他長大成人之後,再交由他自己管理。我先年撿禾秈的穀子吃掉了,根據死者的承諾應該還我。但死者的兒子年幼無力償還,只好暫時欠下,而今年(即48年)撿禾秈得的穀子,無論多少,應歸星倈己所有,並有權自行處理。
大家對母親給予了很高的評價。我們回趙坪鋪的那天,由他兩個侄兒送我們,一個幫我挑著八斗多禾秈谷,另一個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