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筧橋。
瀰漫的霧氣中,清軍士兵海都裹緊了身上的棉衣,但依然無法獲得一絲的暖意。
他是荊州駐防八旗計程車兵,來到浙東戰場已經有半年了,半年時間裡他所屬的牛錄裡面有超過一半的人,把死屍丟在了杭州城外,然後被明軍澆上油燒成灰變成土壤裡的肥料,至於那些活下來的,則像他現在這樣,蜷縮在一條條積水的戰壕內,忍受著寒冷潮溼回味著那些血淋淋的記憶,等待著明軍的進攻。
這就是薩布素苦心經營的杭州防線。
浙東戰場上清軍的第一道防線,東起彭埠西到古蕩,一道道戰壕,無數的碉堡,拒馬,陷阱,各種各樣新式的舊式的防禦設施,組成一道半圓形的綿延防線,擋在了杭州城外,阻擋住明軍向外進攻的道路。
不得不說,這時候的清軍和一百五十年後的清軍,真得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這是一條真正的防線。
連楊王爺看過之後,都承認他的對手很有水平,在根本不懂什麼是塹壕戰的情況下,薩布素用半個世紀的征戰經驗,建造了一道縱然是現代軍隊,也必須得小心應付的防線。而這樣的防線薩布素其實建造了三道,第二道是嘉興湖州防線,第三道是無錫澄江線,都是以戰壕為基礎,這是防禦明軍炮火的最好辦法,只有躲在戰壕裡才能承受那恐怖的炮火,站在地面上誰也沒辦法頂住明軍開花彈的攻擊,哪怕是堡壘也不行。
事實上楊王爺也承認,攻破這道防線他也得承受不小的損失,即便這條防線上的清軍只有前裝滑膛槍和弓箭,因為明軍的火力優勢和推進速度,都被那一道道戰壕抵消了,只能頂著清軍滑膛槍子彈箭矢向前衝,哪怕這些東西真正瞄準射程只有幾十米,那在衝過這幾十米的時候,明軍也是要大量死人的。
既然這樣,那也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咚,咚……”
沉悶的戰鼓聲驟然響起。
海都驚叫一聲幾乎是下意識地跳起來,然後伸手拿過自己身旁的自生火槍,掏出一枚貼身放著的子彈,咬開紙包,先往藥池倒入一點火藥,緊接著從槍口裝入剩餘火藥,裝上圓形鉛製彈丸再用通條搗實,然後將槍口伸出前方的射擊口。
好吧,他們已經有紙殼子彈了。
這東西又不是什麼高科技,哪怕他們那些細作在明軍那裡看也看明白了,更何況還有戴梓這樣的天才為他們服務,在康麻子的全力支援下,新的燧發槍和紙殼子彈已經大量裝備前線八旗的主力部隊。不過這些槍支和子彈都是在江南,尤其是蘇州一帶利用發達的手工業製造,所以北方康麻子的駐京八旗反而裝備的比例遠不如這邊,好在康麻子還高價從荷蘭人和葡萄牙人手中購買,雖然海路不通,但陸路運輸還是可以的。
“快,賊軍上來了!”
不遠處的牛錄高喊著。
那些和海都一樣,在泥濘的戰壕裡苦挨的清軍,都慌亂地拿起自己的武器準備迎敵,八旗燧發槍,綠營火繩槍和弓箭,甚至還有地方團練的勇營拿著大刀長矛,而就在此刻,從彭埠到半山的漫長防線上,同樣的鼓聲都在對面的霧氣中響起,數萬清軍全部進入臨戰狀態。
鼓聲繼續。
但卻不見明軍蹤影。
綿延十幾裡的戰壕內,所有清軍都在提心吊膽的等待著。
一種奇怪的聲音隱約傳來,就好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正在地上緩慢地滾動一樣,但這場霧太大了,誰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逐漸靠近,這種感覺讓戰壕內所有清軍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好像有一群神秘的猛獸正在邁著沉重腳步,在霧氣中向著他們張開血盆大口一樣。
忽然那奇怪的聲音消失了。
所有清軍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這時候,奇怪的破空驟然響起,但卻不是炮彈,這聲音很輕,很慢,跟炮彈那種急促的破空聲完全不同,倒像是岩石之類重物被人力丟擲時的聲音,然而還沒等清軍明白過來,在他們身後的霧氣中,一連串火光驟然閃耀,緊接著巨大的爆炸聲也密集傳來,但爆炸點距離他們至少十幾丈遠,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這一刻所有清軍都懵了。
他們不明白明軍為什麼不是炮擊,也不明白明軍為什麼都打在他們後面。瞄錯了?但好像明軍的炮彈一向很準。
但不管為什麼,明軍依舊不斷地向他們身後投射這種奇怪的姑且稱為炮彈的東西,爆炸的火焰在清軍防線後方不斷閃耀,很快清軍就變成了看熱鬧,畢竟這種熱鬧並不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