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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黑色的眼仁裡凝聚成驚懼茫然的一點,不由笑道:“姑姑放心,我自然沒有。”

芳馨這才撫胸嘆道:“那便好。如此秘事,還是不要說的好。”

我站起身來,扭扭腰肢,笑道:“才坐了這一會兒,便又困了。”

芳馨忙上來扶我:“姑娘這會兒進去歇著也好,一會兒二殿下就要回來了,若纏著姑娘說故事,只怕姑娘又不得好好休養。”說罷又將攤涼的藥遞給我,我一口飲盡,又含了一顆酸甜的梅子,皺眉含糊道:“咱們進去吧。”

這一覺便睡到晚膳時分,誰知病勢轉重,身子又開始發冷,只得喝了一碗熱粥,蒙著被子發汗。晚間只迷迷糊糊聽見慎媛送了高曜回來,在外間輕聲詢問我的病情。又聽得高曜嬌脆的聲音嘰嘰喳喳說了好些才靜了下來。如此一夜睡得甚沉,清晨醒來只覺又渴又熱,嗓子也啞了,但是精神卻好了許多。眾人見我神清氣爽,都十分喜悅。

正在南廂用早膳時,高曜高高興興的進來看我。只見他穿了一身紅彤彤的蟠螭織錦狐皮襖子,漆黑油亮的風毛撲在他又紅又圓的小臉上,顯得一團喜氣。我笑著拉了她的手道:“殿下昨日幾時回來的?”

高曜道:“孤在定乾宮領了晚宴便回來了,一回來就見玉機姐姐睡著。後來還是母親說了故事給孤聽的呢。”

我饒有興致的問道:“不知慎媛娘娘說了什麼故事給殿下聽?”

高曜笑道:“母親昨夜說了《碩人》(注2)的故事給孤聽。”

我心中一黯,抬頭望了望東窗上透出的晨曦。那歡快的朝陽經過一層厚厚的窗紙,只剩了一點勉為其難的光亮。屋內還點著琉璃燈,炭盆裡偶爾冒起的火光照得人影微微一晃。炭氣有些濃,我不覺氣悶,勉強笑道:“這故事好聽麼?”

高曜撇撇嘴道:“詩是很好聽,可是故事甚是無趣。玉機姐姐,什麼是無寵而終?”

我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便是說一個人,沒有帝王的寵愛,孤獨失意,一直到死。”

高曜頓時嚇了一跳,小臉上全是困惑和憐憫:“那母親說的那個莊姜娘娘(注2)便是無寵而終。”

我問道:“娘娘還說了什麼?”

高曜搖頭道:“母親沒說什麼,只是說那個莊姜娘娘很可憐。”

我鬆了一口氣,將東窗開啟一條縫,晨光絢爛,絲絲屢屢爭先恐後的湧了進來。高曜爬上榻,定定的看著我。我微笑道:“無寵而終,是有些可憐,但遠不是最可憐。”

高曜好奇道:“那什麼才是最可憐的?”

我凝思片刻,說道:“宮中之人,一生榮辱,都在皇上。無寵,是清苦了些,但並不會使一個真正高潔自在的人失卻內心的安寧。最可憐人,是將自己也當作帝王的玩物,從此自怨自艾,再也不能好好做人。”

高曜雖然並不能完全聽懂,但也頗為高興,說道:“果然如此麼?”

我鄭重道:“正是如此。下一次娘娘再說這樣的故事,殿下便以此話回答娘娘,娘娘定會十分欣慰的。”

高曜喃喃道:“最可憐的人,是將自己也當作玩物,從此自怨自艾,再也不能好好做人……是麼?”

我點點頭。高曜笑道:“那孤今日見了母親,便這樣對她說。”

注:

1,出自《史記?項羽本紀》,原文為:陳嬰者,故東陽令史,居縣中,素信謹,稱為長者。東陽少年殺其令,相聚數千人,欲置長,無適用,乃請陳嬰。嬰謝不能,遂??立嬰為長,縣中從者得二萬人。少年欲立嬰便為王,異軍蒼頭特起。陳嬰母謂嬰曰:“自我為汝家婦,未嘗聞汝先古之有貴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屬,事成猶得封侯,事敗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嬰乃不敢為王。謂其軍吏曰:“項氏世世將家,有名於楚。今欲舉大事,將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於是眾從其言,以兵屬項梁。

2,出自《詩經?衛風?碩人》,原文為:碩人其頎,衣錦?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碩人敖敖,說於農郊。四牡有驕,朱?孫癇穡?雲?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瑁?g鮪發發,葭?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a。”這首詩描寫齊女莊姜與衛莊公婚禮的盛狀和莊姜的美貌,後莊姜無子無寵,鬱鬱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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