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君心中一陣煩亂,擺了擺手,阿箸默默退出了房間。
他愣愣怔怔地,眼前所見似乎已經不再是破舊的酒肆房間,而是兩萬年前那場大戰的場景。眼前金光燦爛,神佛滿天。而他狼狽敗走東南一隅,幾乎失了性命。
他不知看了多久,於眼前的金光之中,於那滿天神佛之中,他看見一個穿著深紅衣衫的少女手裡捧著酒罈站在他面前。
他晃了晃頭,幻覺盡消,只餘下那少女站在昏暗的屋中。一時間,他竟不知今是何世,不知眼前的少女是何人。
他遲疑著,恍惚著,開口問了一聲:
“你……”
湛露把酒罈遞過去,言笑晏晏:
“郎君要喝酒嗎?”
她的聲音如鶯語瀝瀝,婉轉動人。明夷君稍微回神,伸手接過酒罈,一仰頭便喝了半壇。
此乃高粱所制燒酒,其味芬芳濃郁,勝過瑤池佳釀,頗能解憂。
明夷君酒量本來極大,然而此時憂思滿腹,喝了這半壇酒,竟覺得微醺。
此時正值八月,雖然已是秋天,天氣仍顯燥熱,明夷君飲下此酒,只覺得彷彿飲下了一團火,一直燒到胃裡,熱得他有些難受,索性伸手往身上一扯,扯鬆了領口,露出白玉似的胸膛,連腰間繫的絲絛也散脫開來。
湛露見他這般,驚慌失措,連忙轉過身去,以袖掩面,不敢再看。可她的心裡卻彷彿有什麼在蠢蠢欲動,對她說他並非人類,就算是看一看他胸膛,也沒什麼打緊。
他抬頭見眼前少女用衣袖遮著臉,卻又露出半隻眼睛偷看他,深紅色的衣袖襯得那雪白的小臉更顯嬌嫩動人。
他不覺伸手扯住她衣袖,用力一拉。湛露被拉得向前踉蹌了兩步,撲倒在他榻邊,臉頰挨在他身上。她又羞又惱又怕,掙扎著要起來,卻被捉住了手腕,難以脫逃。
湛露逃不掉,只有仰起頭看他,只見他把酒罈放到一邊,神情無喜無怒,那一雙鳳目有些迷離地看她,似乎在盤算著些什麼。
湛露知他是醉了,低聲哀求:
“郎君醉了,我去給郎君煮碗醒酒湯喝吧?”
他沒理她,只是撐起了身子,拉著她的手腕往前一帶,拖她躺在他身下。
酒罈被他的袍袖碰翻,酒灑在榻上,滿室酒香。
他有些搖搖晃晃的,把手支在她肩膀上方看她,他的袖口沾了酒水,碰在她肩頭,有些涼。
他的衣襟已經全部鬆脫開,落在她身上。他的腿壓住了她,不讓她亂踢亂動。
他俯下身在她身上輕嗅,輕輕舔了舔嘴角:
“好香。”
湛露屏住了呼吸。
她年紀雖然小,然而長久在酒肆裡,難免會遇到浪蕩子出言調戲,有時甚至動手動腳。
湛露平時最怕那些人。
此時眼前這人與那些人說著一般的話,面上的神情卻全不相同。他比那些人美貌萬分,卻也也更危險萬分。
她本來是想來討好他,才帶了酒來送他的。想不到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他這垂涎欲滴的模樣,分明是想要吃人了。
湛露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忽見他嫣然一笑:
“你乖乖的別動,讓本座先嚐嘗味道。”
他的話音還未落,朱唇便已經向著她的嘴巴湊過去,她嚇得趕忙閉上了眼睛……可是想象中唇上的觸感和疼痛並沒有出現,反倒是胸口像是被什麼壓住了……
她睜開眼睛,發覺俯在她身上的男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趴在她胸口的……
一隻小狗?
好吧,其實也不那麼像小狗。它頭上長著一對角,一張大嘴,有點怪模怪樣。如果是醒著的樣子,說不定會顯得威風,不過現在它趴在她胸口微微打著呼嚕……乍看起來還有點萌萌噠。
湛露摸了摸他的毛,唔……還挺軟和的。
呃……這就是明夷君的原形?
這就是……饕餮?
在湛露的想象裡,明夷君身為活了幾百幾千萬年、長期受西南部族敬拜、一口能吃下一個活人的上古兇獸,他的原形起碼也得有一間房子大……誰來告訴她,現在這個趴在她胸口睡覺的小玩意兒是個什麼鬼?!
儘管明夷君的原形看上去遠沒有湛露想象的有威懾力,她仍然非常謹慎。小心翼翼地地把它從她胸口抱下來,輕輕放在床上。
饕餮被人移動,似乎稍稍被驚醒,伸開四爪抻了抻,翻了個身又睡了。
嚶嚶嚶,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