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府州向折家軍求援?”
王凱氣笑:“真是頑話!城外是西夏大軍,如何走得出一步?還談什麼引水、求援?!”
白秀才拱手道:“今夜我出城引水,我兄弟去府州求援。還請王都監率官軍接應。”
王凱吃驚地看著眼前兩個似乎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你們當真要去?”
白秀才點頭:“我們是大宋子民,理應為大宋出力。”
王凱眼中激動的神色一閃而逝,他又鎮定了下來,沉聲道:“那我等你們的好訊息!”
見那白衣書生拉著黃衫公子一徑離去,一個屬將猶疑著進言道:“都監,若真是奸細,這不是放虎歸山?到時他們一去不還,我們上哪兒逮人去?”
王凱道:“我眼還沒瞎!這書生一身清氣,目光朗澈,如何能做賊?”
***
“水貨,水貨!”謝子文輕聲叫他,“這裡可要打仗了,不是鬧著玩的。你當真要留在這裡幫忙?”
白秀才已經拉著他來到街衢之上。因為缺水,麟州城裡已經沒幾個臉面衣衫齊楚的人了,個個灰頭土臉,嘴唇乾裂。有個年輕的媳婦,穿著襤褸的嫁衣,貼著牆根慢慢地走,臉上沒有一絲生氣。一個奶娃娃緊緊地揪著她的衣角,跟著她,嗚嗚哭著:“媽媽,媽媽,我渴,媽媽……”
一個老漢從他們面前走過,一下子停住,猛然朝前伸出一個葫蘆瓢來,渾濁的眼睛冒出亮光:“水……有水嗎?”他嘴唇翕動,嘴唇上的皮不知裂了多少回,凝結著血水。
謝子文被他嚇了一跳:“沒……”
白秀才牽著他繞了過去,小聲叮囑道:“你今晚就出城,乘木鳥去找西夏公主。我留下幫他們。”
謝子文急道:“那怎麼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怎能扔下你一個人走?別以為自己當了妖怪本事大,你這點斤兩,在千軍萬馬之前,根本就不夠看的!”
白秀才輕嘆一聲:“既然來了這裡,看到了這一切,我哪能袖手旁觀!不管做神仙還是做妖怪,做人還是做鬼,我到底是個宋人。我吃大宋的飯,穿大宋的衣,受大宋百姓的供奉,深負家園國土之恩,豈能有恩不報,畏縮逃避呢?!”
謝子文站定了,斬釘截鐵道:“你不逃,我也不逃。今夜你去引水,我與你同去。等引水入城,我們一同去府州報信!”
白秀才點頭:“也罷!”
入夜,白秀才本待從城牆上跳下,謝子文卻止住他:“我會土遁,你變小了藏在我身上,跟我出去,豈不省事!”
白秀才依言變成個一寸高的小人,謝子文張開袍袖,道:“進來吧。”
白秀才一跳進去,便被布料兜頭裹住,之後被帶著一路疾奔。他被顛得暈頭轉向,眼前又黑漆嘛烏,伸手不見五指。他聽到了地下水流動的聲音,錚錚淙淙,又遠到近,又聽見土石滾動、沙子不斷打在謝子文衣衫袍袖上的聲音。
約莫過了半刻鐘,謝子文停住了,白秀才聽到了歡唱般的流水聲。他鑽出袍袖,立刻看到了眼前的河流。“是兔毛川。”他欣喜地說,“我要帶著這些水,回麟州城去!”
麟州人會記得這個月光般離奇的夜晚。他們聽了都監的話,拿了盆、碗、缸、瓢,將信將疑地等在城牆上下,忽聞有大聲從南方呼嘯而來。
望風臺上眼尖的兵卒看到,大叫起來:“起潮了,起潮了!兔毛川竟然漲了大水,馬上要淹到城牆來了!”一聽有水,渴怕了的老百姓比誰都瘋,拿著茶壺、癭瓢扒在城牆上大呼大喊:“老天開眼了!”“讓我喝口水,死也瞑目了!”“神仙顯靈了!”“天哪,神仙顯靈啦!”
“真的來了?”王凱聞報,大吃一驚,衝到城牆上。
他看見的是遍地奔湧而來的浪濤,浪頭衝在前面,追趕著一個衣衫雪白的人影。那人衣袂飛揚,奔在浪頭前面,踏過乾涸不毛的土地,衝過一重又一重西夏兵的封鎖,如入無人之境。他身後狂濤怒吼,浪花飛濺,倒映著萬千月華,襯得他宛似真神,周身閃耀。
一個小孩子尖聲叫了起來:“爹爹,那是不是龍王?!”
他父親、那築牆的工匠把他抱了起來,貼了貼臉,激動地說:“是,龍王就長這樣!”
這人也許真是神仙!王凱素來不信神,此刻卻也在這萬千呼喊中溼了眼眶。
終於有水了!這人帶來了麟州的救命水!
若他是救苦的天神,他願意向天一跪!
作者有話要說:麟州、府州、豐州這河東三城的地理位置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