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才驚訝地說:“你是誰家小娘子?”
鯉魚敞開喉嚨高喊:“我是神龍李昀羲!”
千軍萬馬中的重逢,前塵卻已遠隔千山萬水。
白秀才腦中浮現一點模糊的影子,又倏忽而逝。他待要再問什麼,那兩個薩滿突然趴倒在地,化身為兩隻巨大的黑豹,向鯉魚噴出火焰。白秀才飛身躍起,將她按伏在地,避過那迅捷無比的一擊。火焰將他們身邊的草叢都燒成黑色,卻不肯熄滅,轉瞬間形成了一個火牢,將他們籠罩其中。
白秀才袍袖一揮,兔毛川的水呼嘯而起,像一道水龍纏住了火牢,意圖將其熄滅。那兩個薩滿豈肯幹休,愈發賣力地噴吐火焰。白秀才冰霜在手,伸手去掰這火做的欄杆。這邪火燒得極其酷烈,將他的手都燙得焦爛。眼看火牢將破,兩個薩滿又變回了原形。
“敬酒不吃吃罰酒!”薩滿之一說著生硬的漢話,眼裡閃著陰沉的光,“那就嚐嚐活埋的滋味吧!”
火牢焰光大盛,又驟然熄滅。白秀才和鯉魚站了起來,發現身邊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鯉魚摸摸周圍,發現盡是潮溼的土石。白秀才也摸到了:“那兩個妖人,把我們埋了!”他摸著山壁上的刻畫,努力辨認著:“他們一定是用了替身術,預先把兩個小木人埋在山下,好做法把我和子文換進來,卻不想連累了你!”
鯉魚抬起頭,聲音溫柔悽清:“你還記得我麼?”
白秀才轉過頭來。他看不見鯉魚的表情,卻發覺她快要哭了。“小娘子,怎麼了?”
在這個黑暗逼仄的地方,鯉魚伸臂抱緊了他,眼淚潤溼了他的衣衫。她小聲地說:“我就知道,你不記得我了,你不記得我了……”
他整顆心都酸澀了起來,暗道:這小女兒家,是把我認成她的親人,她的兄長,甚至青梅竹馬的小郎君了罷?逢此亂世,她卻孤身一人陷於兵陣之中,卻不知她的親人,她的兄長,她青梅竹馬的小郎君,如今去了哪裡?
他摸著她的頭髮,安慰道:“好孩子,別哭,你一哭,我的心都亂啦。”
鯉魚哽咽道:“如果我們再也出不去了,該怎麼辦?”
白秀才微笑:“說什麼孩子話!我就是拼了命,也不會讓你死在這裡。”
他舉起右手,托住頭頂的山岩,掌心放出紅光,山腹中的水脈在紅光照射下歷歷可見,宛如黑暗天空中的數條銀河。他驅動水流,反覆衝擊土石薄弱之處。不多時,頂上傳來了遙遠的隆隆聲,泥水順著裂隙流下,衝得他們一身是水。“也許快了。”白秀才喃喃說著。
這時,他們腳下突然動搖起來,整個大地竟向一邊傾斜。
鯉魚嚇得抱緊了他的腰:“是不是這山要倒了?”
白秀才抿唇不答。
他們面前的巖壁猛然向上抬起,光亮衝入其中。謝子文站在巨巖之下,雙手將它托住,咬著牙,胳膊都在發抖:“快!”
白秀才一把抱起鯉魚,疾衝出去。
他們剛見天日,身後便是轟然一聲巨響。謝子文踉蹌一步,從塵煙裡跑出來,咳嗽著罵道:“水貨,你英雄救美不成,倒讓人埋進去了,還行不行了!”
白秀才卻真正吃驚了:“老土,真想不到,你連一座山都舉得起來!”
謝子文瞪他一眼:“還不是急的!再叫我舉一次,可不成啦!”
山外就站著那兩個薩滿,神色不善地看著他們。
謝子文指著兔毛川上潰散的西夏大軍,冷笑:“大局已定,連所謂的‘鐵鷂子’都在逃命了,你們還管我們做什麼?這場仗,天命在大宋這邊。”
曠野之上,是滿地的死屍,大半都穿著西夏的衣服。虎翼軍像狼驅羊一樣,驅趕著潰逃的西夏兵。他們慌不擇路,互相踩踏,又有更多的同袍喪於自己人之手……
兩個薩滿長嘆一聲,轉身離去。
“元昊還會捲土重來的。”謝子文望著遠處有序撤退的西夏軍說,“拉木措在他身邊,不會有事。”
白秀才低頭對鯉魚道:“西夏人走了。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鯉魚垂頭道:“我還沒有找到藥……我師父快死了,只有水邊生長的琉璃碧蘭能救他,我本是來這裡採藥的。”
“那是什麼?”
鯉魚道:“是一種琉璃一樣清澈透明的花。”
白秀才沉吟道:“我也算博覽群書,但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花。”
鯉魚的淚激湧出來:“大騙子,千年老不死是個大騙子。”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