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後,那些學生則是急急圍聚在那塊木板前。
“我覺得老師說得很對,這麼做好像真的可行。王學士說民不加賦而國用饒,意在表示新法不與民爭利,但是許多人都不相信,認為這是與民爭利,法制之法就是捍衛個人正當權益,利用法制之法,不就能夠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嗎?”
“不對不對。”
“什麼不對?”
“我們在討論均輸法時,這重點其實不在打壓那些奸商,而是認為今日可以奪商人之利,明日就可以奪你我之利。那麼這法制之法適不適用奸商呢?”
“當然適用,奸商也是四民之一。”
“如果以法制之法為先的話,這均輸法就是不對的呀,奸商也能夠捍衛自己的正當權益。”
“不對不對,奸商的利益就不是正當權益。”
“咋就不是了,人家又沒有違法。”
“但違反道德。”
“這個正當到底是以德為標準,還是以法為標準?”
“還是老師說得對,要是真這麼幹,咱們真是一個問題都解決不了啊。”
原本大家思路被張斐捋的很清晰,但是這一討論,又變得很是迷茫。
感覺這課又是白上了。
雖然大家都是奔著吵架來的,但從實際情況來看,大家都在認真聽課。
既然大家都這麼認真,怎麼也得討論討論啊!
關鍵,這堂課給了革新派保守派提供一個緩和的方案。
趙頊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作為君主,就還是希望平衡,而非一家獨大,於是他又將這些宰相請到行宮去。
“諸位怎麼看?”
趙頊問道。
富弼點點頭道:“這堂課還算不錯,是很好的解釋清楚了上課堂所遺留下的問題,證明上課堂,張三並非是在故弄玄虛。”
呂公著、司馬光、文彥博不禁看向富弼。
有嗎?
他們都還沉浸在張斐解題的思路上。
唯有王安石點了點頭。
趙頊也有所惑地問道:“富公此話怎講?”
富弼道:“上堂課所惑,什麼是法制之法,為何要以法家之法為戒,儒家之法為何優於法家之法,以及三者是何關係。”
王安石道:“其實這些問題的答桉都是同一個,那就是法制之法。”
“介甫所言不錯。”富弼笑著點點頭。
趙頊疑惑道:“不對呀!張三說要以法家之法為戒,其原因是不可逆,而非是法制之法。”
富弼道:“這只是欲蓋彌彰,官家可還記得他最終的解釋。”
趙頊點點頭。
富弼道:“但如果是將法家之法代入其中,就不難發現,他的這個解釋其實是不成立的。因為法家之法為得是君主利益,為得是國家利益,而百姓不在其中,這也是法家為何而亡的原因。
而法制之法是捍衛個人正當權益,以此來論,在法家之中,是不可能存在法制之法的,故此他必須要否定法家之法。”
王安石補充道:“而儒家之法是以仁政為先,仁政就是君主寬仁待民,結合起來就是為國為民,唯有治國理念擁有為民思想,法制之法才能存在。”
說到這裡,他呵了一聲:“那小子認為儒家之法勝於法家之法,其原因就在於儒家之法是可以與法制之法並存,而法家之法是不可以的,他其實還是在誇他的法制之法。”
富弼點點頭,又道:“法制之法就是捍衛個人正當權益,但這簡單的一句話,卻能夠解釋清楚百家之利弊,唯有一門思想才能夠做到這一點,這其實就是一種全新的思想。”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法制之法是什麼?
法家之法、儒家之法、法制之法三者的關係。
為何要否定法家之法?
又該以誰為先?
這都是上堂課遺留下的問題。
雖然這堂課張斐並沒有針對這些問題一一解釋,但是其實全部都解釋清楚。
趙頊問道:“若依此法,可解國之弊政?”
“不可以!”
王安石非常果斷地回答道。
“為何?”
趙頊稍稍一愣:“張三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王安石道:“敢問官家,何謂正當權益?”
趙頊頓時呆若木雞。
這問題真是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