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了啊,原照。”
他微笑著,轉身離去。
原照恍若未聞,只是低頭繼續著自己的工作,直到許久之後,撩起清水,洗去鋒刃上的殘餘。就在展開的雙臂之間,鐵槊抬起,盪開一輪清光。
悄無聲息的前突,收縮,橫掃,到最後,停滯在自幼時演練了億萬遍的一刺中,無意義的悽嘯和威光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盡數斂去。
所存留的,便只有無回的前突。
成長了麼?
或許。
原照毫無體會。
唯一的感覺,只有從未曾有過的,憤怒。
還有,恥辱到幾乎落淚的,不甘心!
“還是,慢了啊。”
他輕聲低語著,槍鋒再震,自黑暗裡刺出。
再來。
然後,再來一次,又一次……
就像是曾經無數次被教導時那樣。
摒棄迷惑,斬斷彷徨,放棄猶豫,吞下苦果。
將所有的一切,都投入這千錘百煉、光華斂盡的一刺。
——直到有一天,將所有的不甘心,全部刺穿為止!
熾熱的陽光之下,絞刑架,被再一次豎起。
自數之不盡的興奮歡呼裡,當站在高臺之上,向下俯瞰,便只能看到一片擾動不休的黑潮,一雙雙興奮的眼睛期盼著最後的結果。
等待‘祭祀’的最高潮到來。
或老,或少。
那些腰纏萬貫的富豪,無所事事的流浪者,一無所有僅能果腹的工人,乃至更多,彷彿整個聖都都匯聚在一處。
翹首以盼,催促著最後的結果。
哪怕是聖都警衛的盾牌和威嚇,都無法讓人群散去,反而令那些焦躁的等候者們越發的不耐煩。
“死刑!”“死刑!”“死刑!!!”
高亢的聲浪升起,將一切吞沒。
“看到了嗎,槐詩,這就是調律師的終結——”
在絕佳的觀賞位上,節制揹著雙手,俯瞰著下面的景象,戲謔冷笑:“你想要救贖的那些人,你所致力維護的那些靈魂,都在等著你的屍首來慶賀苦難的結束呢。
難道他們不知道你的存在會讓他們活得更好麼?
難道他們不理解你的苦心和想法?
可到最後,真正追隨和相信你的人,又有幾個?”
輪椅上,等待受刑的罪人微微抬起了眼睛、
他說:“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的。”
“明白?哈,或許呢,但那又如何?”
統治者冷酷反問:“一旦習慣了野獸的暢快,就再也回不到人的範疇中去了。他們只會本能的去撕咬爭食,就算是站在他們的前面的是救世主,他們也會張開嘴,奮力吞吃。
即便是得到了你的恩賜,因你而看到曙光,可他們會想要更多的,更多你給不了的東西。倘若你無法回應他們的索取,就只會被他們拋棄。”
“哪怕到現在,你還沒有放棄那些愚不可及的天真想法麼,槐詩?”
節制說:“他們早已經,不需要救贖了!”
在最後的寂靜裡,垂死的囚徒眼瞳微動。
好像看向了他。
可在氧氣面罩下,那一張蒼白麵容的嘴角,微微勾起。
彷彿滿不在乎一般。
嘲弄一笑。
救贖?
“我早就放棄了。”
槐詩閉上了眼睛,“從一開始。”
再不說話。
任由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靜靜的等待著,預定時間的到來。
而就在萬眾的歡呼裡,在那些紛亂的怒罵、嘲笑和微不可見的哭號中,輪椅上的囚徒被拉扯了起來,注入了最後的興奮劑,在利刃和槍口的威逼之下,踉蹌的,踏步向前。
一步步的,踩著階梯。
走向了高聳的絞刑架。
看不到悲傷或者是分開,沒有任何的絕望,那樣的神情如此平靜,雍容的俯瞰一切,彷彿來到了自己的宮闕之中那樣。
在自己的席位之上,節制已經抬起頭,警惕的環顧著四周的一切異狀,反覆確認通訊頻道里的彙報,尋找著所有的不祥徵兆。
可是,即便是到現在,卻依舊沒有任何襲擊的動向傳來。
越是正常,就越是令他的心臟緊縮。某種直覺告訴他,事情正在漸漸的糟糕下去,那一份不祥的意味正在越來越濃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