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張漸漸崩裂的面孔之上,破碎的血肉會後,骨骼顯現,可自始至終,他都未曾允許自己移開視線。
強迫著顫慄的靈魂,凝視著佩倫的眼睛。即便毀滅近在咫尺。
直到蹂躪魂靈的恐怖重壓陡然無蹤,令他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用盡全力的支撐著身體,汗流浹背。
眼前陣陣發黑。啪!
破碎的聲音響起。近在咫尺。
自佩倫的手中,握緊的五指向前敲出,像是打破了看不見的紙門一樣,讓眼前的一切盡數變化,天旋地轉之中,整個迦南彷彿活物一般,響應著他的命令。
崩裂的大地重新彌合,破碎的天穹再度鎖閉。
而只是一晃眼,林中小屋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拋進了陌生的地方,來都宛若鬥獸場一般的龐大殿堂之內。
有高亢的鐘聲響起。
一個又一個的身影,從廳堂之內的座椅之上浮現,而來,短短的半分鐘內,偌大的殿堂已經座無虛席。
而就在林中小屋的前面,佩倫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如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可他沒有說話,整個殿堂內就一片死寂。
哪怕他不發一語,可整個迦南的重量卻彷彿都在他的手中,只要他想,一切都要以他的意志變化和轉移。
「人,來的都差不多了。」
佩倫抬起眼瞳,看向了所有人:「那麼,都聽聽看吧。」
他看向了林中小屋:「天國譜系的使者,那位現境烈日的使者,羅素的繼承人,要跟我講條件。」
那一瞬間,死寂被打破,嘈雜的私語之中,有嘲弄和咒罵響起,不絕於耳。那些滿懷惡意和猙獰的眼神,如同利刃。
就好像群狼之主鬆開了枷鎖一樣,籠中的惡獸們洶湧著,擇人而噬。唯一沒有撲上來的理由,不是因為不夠飢餓,而是沒有得到主人的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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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人沉默著,一言不發,似是思量一樣。直到怒罵和嘲笑的聲音褪去。
在沉默裡,那個大廳中間沉默佇立的年輕人抬起手,擦去了鼻孔裡流出來的血,自昏沉中,抬頭看著他們的面孔。
他說:「我要一把椅子。」
瞬息間的寂靜裡,沒有人說話,緊接著,有剋制不住的笑聲響起了。
在後面的人還在面面相覷著,懷疑自己的耳朵時,最前面的人瞥著那一張不知天高地厚的面孔,便已經再忍不住,大笑出聲。
倘若不是律令森嚴,沒有人膽敢在佩倫的面前造次的話,恐怕已經有人把垃圾或者紙片給丟進場裡來了,亦或者,啐一口不屑的吐沫,轉身走人。
在嘲弄的笑聲裡,沒有人理會他的話語,只是輕蔑的俯瞰著他的模樣。等待著他惱羞成怒的神情。
可自始至終,林中小屋都面無表情,只是環顧著他們的樣子,靜靜的等待喧鬧和笑聲告一段落,再度開口。
「我來到這裡作為使者,同你們講話,不是來受審的俘虜。你們可以殺了我,但我不會低頭,也不會接受這樣的對待。」
他昂著頭,重複了一遍,如同天經地義一樣告訴他們:「我要一把椅子,現在!」
在佩倫旁邊,桑德羅再剋制不住冷笑:
「如果我們不給呢?」
「那我會站著把我應當說的話說完——」
林中小屋看著他,看著每一張嘲弄的面孔,毫無動搖:「然後,我會向你們發起挑戰,在這裡的每一個人。
直到奪回應有的禮遇,將你們對我老師的羞辱洗清,或者我死在這裡為止。」「——到時候,你們就可以把你們的答覆和我的屍體一同送回去了。」
當話音剛落的彈指間,所掀起的,是肉眼可見的波瀾。自場內,不知道多少參與者自震怒中起身,按住了武器,幾乎快要撲上來。
如有實質的惡寒將林中小屋吞沒了,毫不掩飾的殺意。可遺憾的是,同佩倫的氣魄相比,還差得遠
區區惡念,遠不足以將他壓垮!
他抬著頭,毫不在意那些吶喊和咆哮的聲音,充耳不聞。因為他們從來不是重點同真正的力量相比,宛若塵埃。
真正能夠決定這一切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個坐在最前面,主宰所有的人。
佩倫。
很快,一切雜響迅速的消失無蹤,所有人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大殿之中,落針可聞。
因為他抬起了眼瞳。
佩倫說:「桑德羅,拿一把椅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