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賽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直勾勾的看著臺上相峙的二人,當山窮水盡之後,究竟誰才能笑到最後?
“還能動麼,懷紙小姐。”
郭守缺率先發問,審視槐詩蒼白的臉色,“還能站得起來麼?如今的你,還有曾經必勝的把握麼?”
“當然啊——”
槐詩用曾經的話回答:“難道還有誰會被你外強中乾的樣子糊弄住麼?”
“就算是外強中乾,也不過是彼此彼此吧?”
郭守缺瞭然的搖頭,“廚魔對決,可是很殘酷了啊,懷紙小姐。哪怕是知曉了我的弱點,成功的將我逼迫到了最虛弱的絕境,可你還有力氣製作料理麼?還有足夠的力量來擊敗我麼?”
正如同他所說。
如今的槐詩已經抵達了極限。
連續超水平製作出兩道作品,又連續被兩道太牢壓制和侵蝕,自身少司命的神性已經膨脹到了岌岌可危的邊緣。
倘若不尋機靜養,等待這一份毫無根基的神蹟漸漸消散的話,槐詩的自我恐怕就會被懷紙所代表的神性所溶解,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廚魔對決的殘酷性就在於此。
當你看到代表終點的希望時,可能已經在漫長的奔跑之中耗盡體力,無法跨越最後的殘酷距離。
悄無聲息的倒在黑暗之中。
可這一假設的前提是,槐詩真的耗盡了力量,無法再起,倒在終點的前面。
他等待了這麼久,費盡心機和力氣,難道不正是為了這最接近勝利的一瞬間麼?
怎麼可能到此為止?
那一瞬間,懷紙小姐抬起眼瞳,笑容就變得戲謔又愉快。
“沒關係。”
她說,“已經不需要我再動手了。”
因為最後的作品,早在比賽剛剛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放在灶臺之上!
此刻,在槐詩身後,料理臺之上,那一口從比賽開始的時候就加入清水,放在火上燉煮的鍋裡,傳來了低沉的沸騰聲音。
熾熱的水霧從鍋蓋之下緩緩升起,瀰漫在了空氣之中,可是卻嗅不到任何預料之中的香氣。
平淡又溼潤的,充盈在鼻尖。
令人精神一振,倍感好奇。
最後的作品完成了。
這就是槐詩從一開始就工於心計的籌備,隱藏在郭守缺的視角盲區,最終為敵人所獻上的絕殺。
壓垮駱駝只需要最後一根稻草就夠了。
前面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這一瞬間。
這一次,當槐詩撐起身體,將鍋蓋掀起的時候,再沒有什麼刺目的光芒從其中噴湧而出。只有溼潤的熱氣折騰,帶來一陣陣含蓄的溫暖。
沒有絲毫的味道,也沒有絲毫的神異。
只不過是……一鍋單純的沸水而已!
所有人下意識的起身,仔細觀望,可是不論怎麼看,都只能得出唯一一個結論——沒有作料,沒有加工,也沒有任何的變化。
這就是一鍋白開水!
如今,鍋裡的水已經燒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一大碗的分量。
當倒入郭守缺面前的碗中時,那一張遍佈裂痕的面孔顯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茫然和呆滯,旋即,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荒謬。
“這是什麼?”
郭守缺的肩膀抖動著,大笑,露出殘缺的牙齒:“難道你所謂的絕殺,就是這一鍋白開水?不,你也可以說……是老朽最愛的開水白菜麼?”
“抱歉,原料裡可並沒有白菜這種東西。”
槐詩伸手,從鍋底撿出了依舊散發著滾燙高溫的湯包,那在手裡掂量了一下,丟到了桌子上,便有清脆又沉重的聲音發出。
宛如重物相撞。
湯包濾袋的口子脫線了,其中隱藏的材料就翻滾而出,帶著或是漂亮或是樸實的紋理,在平滑的桌面上翻滾,展露出自己的面目。
石頭。
“看到了嗎?”槐詩微笑,“充其量,不過是幾顆石頭而已,不要見怪。”
這就是懷紙素子的決勝料理。
石頭和開水,一鍋用石頭煮成的湯。
漫長的沉默中,郭守缺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任何的不快和憤怒,只是伸手,將碗中煮過石頭的沸水端起來。
細嗅這那熱意,內心之中不安的預兆,卻越來越強。
“這恐怕……不止是,石頭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