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四分鐘的路,漫長的像是四十八小時。
一開始還聽到尖叫和怒罵,到後面再難忍受痛楚,奮力反擊,用刀劈斬,用牙撕咬,用一切的力量掙扎哪怕自由之後就會被碾在車輪之下。
最後,怒罵的聲音已經變成嘶啞的哀求,又消失不見。
懸掛在車窗外的那一團破抹布一樣的東西再無聲息。
只是悄無聲息的順應著物理定律,同大地摩擦,為後面的追擊者們留下了一條漸漸乾涸的鮮紅路標。
可惜的是,留下了這麼醒目的標誌之後,反而漸漸的再也看不到那些活躍在機車上的身影。
一直到車在柏原醫院的地下停車場裡緩緩停止,收到前門報告的護士們扛著擔架衝過來,卻沒看到預想之中的傷員。
只看到掛在車窗上那一團搖搖晃晃的玩意兒。
緊接著,五指緩緩鬆開。
將那東西丟在了地上,然後從外面拉開了車門,槐詩走下車來。
剛剛趕來的赤崎目瞪口呆,看著槐詩腳下血肉模糊的襲擊者,“這是誰?”
“路上遇見的朋友。”
槐詩回答,甩了甩手上的汙漬:“正好同路,帶他坐了一截順風車……看,醫院這不就到了麼?快,送進icu裡去。”
抬起腳從地上蠕動的襲擊者身上跨過去,槐詩在同盟下屬的引領下走向手術室。
專用的電梯裡,槐詩問早到一步的赤崎,“具體的狀況怎麼樣?”
“暫時還不清楚太多,司機先生幾分鐘前搶救無效,去世了。”
罔顧電梯裡不準抽菸的規定,赤崎煩躁的抽著菸捲:“總會長原本沒事兒的,但年紀大了……具體的內情我也不敢打聽太多。”
這種關節,作為同盟下屬最應該做的就是坐下來等上面的吩咐和通報,亂打聽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的都是居心叵測之徒,他能知道這麼多已經是落閤家心腹的待遇了。
電梯門一開,就看到靠在窗戶上打電話的千葉龍二。
千葉龍二回頭看到槐詩來了,朝著他招了招手,對電話說了幾句之後結束通話,才抬頭說道:“老頭兒正在急救室,身體狀況恐怕有點麻煩。”
他拉開了窗戶給沉悶的走廊裡透氣,衝散了揮之不去的煙味兒。
“已經六十多了,不是昇華者的混種能活這麼長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還遇到這種事情……這一次有點懸。”
中度燒傷還好解決,但一直用各種藥物壓制的併發症卻難搞。
昏迷之後沒人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來。
千葉掐了煙問,“來的路上沒出什麼岔子吧?”
“一路順風,還招待了一波客人。”槐詩回答:“其他人呢?”
千葉聳肩,“夠嗆,還有一個和你前後腳到,剛送進icu裡了,搶了你客人的床位,希望你不要介意。”
這個笑話沒什麼效果。
兩個人都不怎麼能笑得出來。
千葉的手機再次震動了起來,打斷兩人繼續談話的興趣。
“先坐一會兒吧。”千葉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會兒手術結束了,再看看情況。”
他轉身離去。
走廊中漂浮著凝重的氣氛,兩側長椅上坐著來自同盟各處的骨幹,神情冷峻又嚴肅,這個環節沒有一個人能輕鬆到笑出來。
可眼看槐詩進來,都不由自主的起身鞠躬,自然有人乖覺的讓出了位置,請他落座。
經過了久我家產業的大洗牌之後,如今同盟內再沒有人膽敢小看他了,甚至這位懷紙組長的風評都變得威武英勇了起來。
就連手術室門口,那位同盟內地位超然的守護者天田也抬起眼睛看了槐詩一眼,頷首示意。
依舊是那一套有些古舊的瀛洲長袍,配著從不離身的刀,袖口上還殘留著焚燒的痕跡。
槐詩恭謹的彎腰致禮,以示尊崇,然後才在其他組長的簇擁中坐了下來。
內心中卻感受不到什麼得意。
反而充斥著沉甸甸的壓力。
看得出來,局勢已經有失控的趨勢了。
總無事令的訊息剛剛流傳開來,還沒有生效,黑幫之間就快要開始全面大戰,甚至不惜在鬧市中引發連鎖車禍,造成重大交通事故……
當底線被打破一次之後,就會在接下來無止境的報復之中越來越低,直到最後消失無蹤。
歸根結底,對極道講底線講道德,就跟對韭菜講入市風險一樣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