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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城

不願回窩。雨是天上下來的,天也會哭麼?我太難過了,白廚子就那麼膽大包天地夾著肉從我主人的眼皮下溜走了。我真的太沒用了。我真想到白廚子住的那張床上去,給他的床拉上一泡屎,讓他躺在屎裡,臭死他。只因為我老了,白廚子就敢明目張膽地欺負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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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瓦酒館到傍晚時來了兩個客人。

雨不下了,甬道的石板被雨沖刷得格外乾淨,我都能看清石板上的花紋了。雖然雨走了,不過太陽沒有出來。太陽也不可能出來了,天都要黑了。如果晚上出月亮和星星了,那就說明天徹底晴了。

那兩個客人一高一矮,是男的,都很胖。高個男人一臉大鬍子,矮個男人鬍子不大,但他的頭髮像女人似的,快到肩頭了。他們倆每人提著一隻旅行箱。他們一進院子,我就叫了起來。大鬍子男人罵了一句:“操,哪有酒館還養狗的,這不是敗壞自己的生意麼!”矮個男人瞄了我一眼,說:“一條老狗,能管什麼事,不過是瞎叫喚!”我也的確就是叫喚叫喚。趙李紅對我說過,酒館來了客人,只許叫幾聲,不許下嘴咬。說如果我咬了客人,就把我拴起來。我嘗過被拴的滋味,那很不好受,脖子上戴著個皮項圈,項圈上拴著鐵鏈子,一走起路來,那鐵鏈就被拖得嘩啦啦響。我要是追逐一隻蝴蝶,眼看著要追上了,可鐵鏈子卻繃得直直的了,我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蝴蝶飛走。還有的時候,我想驅趕花間那些討厭的蜜蜂,可是我根本接近不了花圃。鐵鏈子真不是好東西,它給我固定了行走的範圍,我感覺自己就像被圈在雞架裡的那些雞一樣不自由。

客人進了屋子了。他們一定是住下來了。一來客人,趙李紅就很高興。我聽見她在唱歌。她唱歌和小唱片不一樣,小唱片唱的歌透亮,她愛在山林中唱,而趙李紅唱的歌軟綿綿的,她只喜歡在酒館唱。趙李紅高個子,非常瘦,別人都說她”身材好”。她一聽人這麼說,就要挺直腰,美滋滋地原地轉一圈,好像在跟人展覽她的好身材似的。

趙李紅唱的歌我永遠聽不清詞,不知道她在唱什麼,不過我知道她高興,不高興的人是不唱歌的。

除了歌聲,我還聽見酒館裡傳來打麻將的聲音。我不明白人為什麼喜歡玩這玩意。一玩起麻將,嘩啦嘩啦的聲音能響上一宿。有一回我趁他們玩完麻將去灶房吃東西的時候,悄悄把前爪搭在麻將桌上,翻了幾張牌來看,我覺得實在沒什麼意思。那牌上的圖案除了圓圈就是豎條,有的圓圈大,有的圓圈小;有的豎條多,而有的豎條少。最好看的,也不過是雞的圖案。我不知道雞的樣子怎麼能上得了牌。這夥拍電影的人比酒館其他的客人更喜歡玩麻將。他們還愛喝酒,愛一對一對地出去散步。你看,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就有一對出來散步了。這是兩個女的。其中一個一出門就說:“下了一天的雨,悶死了!”另一個說:“今晚的餛飩挺好吃,我吃了兩碗!”她們笑著走出大門,看都沒看我一眼。我注意到,天氣好的夜晚,尤其是很晚的時候,出來散步的都是一男一女,他們大都是去白樺林了。白樺林已經有落葉了,落葉柔軟得就像鋪在地上的毯子。他們說白樺林的落葉很漂亮,是金黃色的,可在我眼裡,那就是一片灰白色的葉子。看來我這狗眼確實不如人眼,看顏色就那麼兩種,多一種都不可能。

趙李紅大約為早晨把我轟出去有些過意不去,她站在灶房門口吆喝我的名字了”來--福--”,她叫得很響。我從窩裡爬出來,快步朝她跑去。從狗窩到灶房的距離並不太遠,可我跑這段甬道卻很吃力了。我不能行動太慢,怕趙李紅說我磨蹭,我必須做出反應敏捷的樣子。見了她我搖著尾巴,表達對她的感激。可我的尾巴不太聽召喚了,我想讓它搖得歡勢,可它擺動得很慢,硬邦邦的。我的尾巴可真是不爭氣啊。

趙李紅讓紅廚子給我舀了一碗肉湯。紅廚子把肉湯放到火爐旁,我伸出舌頭去舔的時候,激動得真想立起兩條前腿給趙李紅和紅廚子作個揖。是我的第一個主人教會我作揖的,我知道那是”感謝”的意思。可我現在作個揖實在太費勁了。有爐火的照耀,又有溫暖的肉湯,按紅廚子的話來講,一條狗晚年能生活在酒館裡,就是掉到福堆裡了!我一心一意地舔著湯,那湯實在香極了!我的牙齒鬆動後,已經承受不了堅硬的食物了。我現在喜歡連湯帶水的食物。我喝湯的時候,趙李紅小聲跟紅廚子說話。趙李噓--”了一聲對紅廚子說:”這兩個人打聽文醫生呢,看來是來做變相術的。你猜他們能是幹什麼的?”

紅廚子正在給什麼東西過油,我聽見油鍋吱吱地響,他手裡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