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喜好品頭論足的幾位婦人笑著佯裝要關門,七嘴八舌地打趣:“新郎官不下馬,就想接走我們如花似玉的新娘子,門兒都沒有。”
“就是,就是,娃娃們沒個賞錢,喜糖還是要討幾塊的。”
喜娘從懷裡掏出一把喜糖,鋪天蓋地地撒下去,娃娃們彎下腰去爭搶。
侯爺府裡的喜娘端著兩杯茶水從內堂走出來,滿臉喜氣,衝著後面吆喝道:“新郎官來接親了,有請侯爺,侯爺夫人過來吃茶。”
這是江南一帶流行的風俗,新人過府接親,是要向女方家長敬茶,認親,改口,方可以接新娘上轎。
從進府以後,一直未見父親,看來他是不想出面吃這杯認親茶,所以讓青綰與侯爺代勞了。
青綰與侯爺自內堂相攜而出,皆一身絳紅色喜慶錦服,滿臉微笑,向四周親眷好友頷首致意。
幾位婦人圍攏在門口,堵了喜婆的路,唧唧喳喳地吵嚷:“這新郎官腳不沾塵,連聲泰山都不叫,好大的架子!”
嚴府喜婆扭過身子,顛顛兒地走回去,不過片刻,嚴三就頗為不耐煩地走進來,昂首挺胸,一身蟒袍喜服,頭戴花翎,胸前墜著紅綢繡球,頭髮抿得油光水滑,紋絲不亂。
婦人們見他面色不善,識相地讓開了路。
相較起以前初見,可見清瘦了不少,喜服穿在身上鬆鬆垮垮,可見牢中日子的確熬人。以前勉強還可以算得上白麵俊俏,如今看起來面黃肌瘦,顯得有些獐頭鼠目。尤其是撕破了偽裝,他本性顯露出來,就連走路都吊兒郎當,流裡流氣。
嚴三向著周圍道賀的來賓拱拱手,然後對著青綰與侯爺道:“怎的又多出什麼規矩?這般麻煩。”
語氣頗為不快。
原先嚴三見了侯爺與青綰,都是一副諂媚的模樣,巴結得緊。沒想到今日裡當著這多賀喜賓客,竟然口出不遜,這樣不留情面。
周圍的來賓都是一愣,先前鬧喜的人就有些尷尬,下不來臺。有好事者,兩眼放光,側著耳朵,一副看好戲的興奮樣。
一旁的喜娘是見多識廣的,慣會說場面話,笑著將茶水端到嚴三跟前,巧嘴道:“敬了見面茶,才是一家人,共結連理枝,洪福廕子孫。”
嚴三聞言得意大笑:“對對對,從此以後可不就是一家人了唄,這茶要敬。”
說完端過托盤上面的茶盞,環顧一週,佯裝奇怪道:“怎的不見岳父岳母大人?”
青綰尷尬地笑笑道:“父親今日身體不適,如今正在臥床修養,我這作為青茵長姐,就託大飲了這杯見面茶。”
嚴三儼然就是拿捏了青綰的把柄,破罐子破摔,更加不把青綰看在眼裡。冷笑一聲道:“岳父大人有恙,怎的不知會我一聲,我這大婚也好推遲兩日再舉行。否則顯得我嚴春華多麼不孝。”
青綰面色一變,自然聽得出嚴三這弦外之音,訕訕道:“父親只是捨不得小妹出嫁,心裡傷懷,無甚大礙,休息兩日便可。你與青茵大婚,乃是特意挑選的良辰吉日,怎可耽誤?”
嚴三頗不以為然,端起手裡的茶盞自顧慢飲一口,悠哉悠哉地道:“岳父大人捨不得青茵,那就換個女兒再嫁也是一樣。只要是嚴家的閨女,我嚴三無所謂。他何必跟自己身體過不去呢?”
侯爺聞言大怒,拂袖而起,怒聲道:“放肆!這是說的什麼混賬話?!”
嚴三斜睨了侯爺一眼,裝出一臉驚駭的樣子:“侯爺表哥且莫動怒,我也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你也知道,那青茵一向刁蠻潑辣,是蘇家女兒裡最不成器的。岳父偏生就將她許配給我。若不是看在你我能夠親上加親的份上,縱然岳父陪送再多的嫁妝,我還真懶得答應。”
青綰氣得臉上一片青紫,偏生又不敢出言辯駁,憤憤地抓緊了椅子扶手,幾乎將指甲折斷。
嚴三囂張地仰天大笑,咂摸咂摸嘴,不懷好意地道:“我開個玩笑而已,看你怎麼急成這個樣子。不過說實話,那青茵做我嚴春華的夫人的確不太合適。要不這樣,今日我就先委屈委屈,納個妾室。改天岳父大人若是身體好了,心情也好了,一時心血來潮,想著再嫁給我一個女兒,我也來者不拒。表嫂,喔不,姨姐,你說可好?”
周圍一片議論紛紛,眾人皆詫異,嚴三怎麼就敢在侯爺府如此囂張,而青綰與侯爺皆不敢發作,竟然這樣容忍。各種難聽話,各種猜測,無所顧忌,一時之間,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