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擱了這樣片刻時間,我出府的時候,正好遇見了林大哥,他坐在青綰給我備下的馬車上,斜靠車廂,手裡執著馬鞭,一派悠然。
“林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我驚訝地問。
他聽到我說話,轉過頭來,溫潤一笑,柔和若水:“我正好要出去,順路送你。”
“那你怎麼知道我要出去?是不是惠兒偷偷告訴你的?”
他輕巧地跳下馬車來,伸手攙扶我:“你明明可以裝作糊塗的。”
我自然不好再拒絕,扶著他的手,利落地上了馬車:“我不過是去問嚴三幾句話而已,至於這樣大驚小怪嗎?”
“那嚴三我倒是見過兩次,賊眉鼠目,明顯是心術不正之人。你不躲得他遠些,還主動去見他,想必肯定是有求於他,或是受了他的牽制,我怎麼能放心?”
林大哥一抖韁繩,車子轉過頭來:“你總是好逞強,這個毛病改不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正欲答話,聽到身後有人嬌聲呼喚:“林大哥,林大哥你去哪裡?”
我將頭從車窗裡伸出去,原來是青茵,正提著一個食籃從府裡急急忙忙地追出來,想必是給林大哥做了什麼點心,專門送過來給他品嚐的。
“林大哥,是青茵在叫你呢!”我縮回頭,撩開前面車簾,對林大哥調侃道。
林大哥好像充耳不聞,只揮起馬鞭,輕快地甩下去,馬兒得了命令,蹄聲歡快,將青茵遠遠地拋在後面,惱羞成怒地叫嚷著什麼,聽不太真切。
關於我為什麼要去見嚴三,究竟要問他什麼,林大哥並不多言,只是將我送到聚仙樓,將馬韁交給門口小廝,淡然道:“我不放心,還是陪你進去的好,我不進去雅廂,守在門口,有什麼事情你叫我一聲。”
語氣堅決,不容置疑。我感激地點點頭,莞爾一笑。
聚仙樓聽說是京城中最為豪華奢侈的酒樓,主要經營的是翅參鮑肚類高檔菜品,顧客多為京中權貴,王孫貴子,非尋常百姓可以光顧。
酒樓後院別有洞天,還設有琴苑,落棋閣,品茶軒,珍寶鑑,婢女皆貌美如花,風情萬種,吹拉彈唱樣樣在行,精於各種風雅名堂。
大多光顧酒樓的顧客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衝著後院的溫柔鄉而來。
嚴三早已經在這裡預定下了雅廂,我提起他的名字,就有小二引領著我穿過花木扶疏的幽徑上了二樓貴賓區。
林大哥在樓道拐角處停下腳步,不放心地叮囑我道:“我就在這裡等你。自己小心。”
我衝他頑皮地眨眨眼睛,伸手推開了雅廂的門。
雅廂裡面佈置得比較豪華,一色紅木軟背太師椅,猩紅色長絨地毯,休息區裡還有軟榻茶几,棋盤四寶,纏枝牡丹翠葉燻爐。
嚴三坐在門首位置,見我進來,站起身,一反常態,對著我深深一揖,彬彬有禮。
我摸了摸自己袖口處的絕殺匕首,又將銀針反扣在手心裡,打算只要這嚴三稍有不軌,我就絕不心慈手軟。如今他一本正經地客氣待我,反倒令我有些莫名。
我在離他稍遠些的位置坐下,小二將茶壺酒器放好,側身退了出去,並且靜悄地關閉了屋門。
屋子裡空氣就有些稀薄壓抑,我立刻開始緊張起來。
嚴三殷勤地給我倒茶斟酒,我不耐地伸手一擋,冷冷地道:“不必了,我只是同你講幾句話便走。”
我不過虛擋一下而已,嚴三手一顫,酒壺竟然也沒有拿穩,掉落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傾了壺蓋,酒液潑灑了一片,就連我的衣裙上都不能倖免。
一股白酒濃醇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帶著甜香醉人的香馥味道。
嚴三驚慌失措地連連拱手:“對不住,對不住。”
我蹙眉不耐道:“罷了,反正我也不是來飲酒的。”
起身撣了撣衣服。
嚴三退後兩步,在自己的椅子上規規矩矩地坐下。
“我是為何而來,想必你是心知肚明的。我昨日裡給青綰把過脈了。”
說完,我留心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並無絲毫意外和驚慌之色。
“表嫂已經同我說起了。正是因為此事機密,不足為外人道,所以才不得不冒昧邀請妹妹到這裡。
我知道妹妹昨日給侯爺診脈,已經看出了端倪,妹妹聰慧,沒有在宴席之上揭穿此事。有什麼疑惑,你就儘管問,我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刻意壓低了嗓音,並且不放心地向門口處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