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戰事結束了嗎?”
涼辭依舊點頭:“菩提教聞風而逃,大軍幾次撲空,再糾纏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所以鳴鑼收兵,狂石和蟲子直接回京了。”
“那我們如今回揚州城豈不繞了遠路?”我回過臉問他,臉頰正好貼上他的唇,柔軟而冰涼,我慌亂地躲開了,惹來涼辭一聲輕笑。
”我回揚州城有要事。”涼辭附在我耳根下低聲道。
我也只當做是有朝政機密之事,不再追問,只閒聊一些別後趣事,兩人一騎,迎著皓月,幸福似乎觸手可及。
第二天傍晚時分我們進了揚州城,他卻過府衙而不入,徑直向著蘇府的方向。
下人飛傳,將地踩得“咚咚”響。父親帶著大哥慌忙地出府迎接,就要行跪拜大禮。父親明顯瘦脫了形,面色仍舊有些焦黃。他應該是正在臥床休養,聞訊以後匆忙間起身穿戴,就連兩隻鞋子都是反的。
父親一連經受兩次變故,更是承載了祖母和七姨娘,十姨娘的驟然離世,四姨娘的背叛,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不幸,還要時刻煎熬著,不知道遠在京城的青青,將來又會給蘇家帶來怎樣的災難。提心吊膽,偏生又無能為力,父親,這次是真的老了。
涼辭兩步上前伸手攙扶,父親自然千恩萬謝,誠惶誠恐地迎進正廳。涼辭不得不一再強調,不必拘禮,父親與大哥卻仍舊有些拘束,即便是面對著我,也是低首斂眉,變得恭謹起來,反而令我有些不自在。
寒暄過後,幾人依次而坐,竟然就一時無言,不知如何開口,氣氛沉悶而尷尬。
父親和大哥都是生意場上響噹噹的場面人,一向能在各種宴席或場合談笑風生,但是今天面對涼辭,好像除了感激,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話題,一籮筐的好聽話,翻來覆去。
我察言觀色,能看得出來,父親和大哥對於涼辭是發自於內心的恭敬和感恩,並非阿諛奉承。在他們的眼裡。涼辭無異於就是拯救我蘇家的保護神,恨不能將他誠心誠意地供奉起來,享受早晚叩拜和蘇家香火。
“請王爺用茶。”大哥第三次勸茶。
“王爺為了我蘇家勞心費力,奔波辛苦了。”父親乾笑著應合。
“喝茶。”大哥繼續勸,臉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不自然地抽搐。
涼辭坐在首位,一直端著茶盞不停地喝。
若是按照這個樣子繼續下去,晚間的賞月宴,只怕大家真的只能靜默著仰頭賞月了。
“爹,大哥,麒王爺只是陪我回來過中秋佳節的,你們不用過於拘束。”我試圖和緩氣氛。
“麒王爺對蘇家恩重如山,我們怎敢恃寵而驕,隨意造次?”父親依舊正襟危坐,滿臉陪笑。
“如果蘇老爺真的對我感激的話,”涼辭放下手裡茶盞,不急不緩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父親:“這裡有一封文書,就麻煩蘇老爺看看,可否簽字畫押?”
父親恭敬地接在手裡,狐疑地開啟來,先是眉頭一蹙,然後很快舒展開來,眉開眼笑,甚至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大哥也好奇地扭頭去看,面色古怪,喜色在他的眉眼間盪漾開來。
“是什麼文書?”我伸長了脖子要看:“怎麼沒有聽你提起過。”
“一紙買賣合同而已,生意上的事情,你看不懂。”涼辭扯了我的袖子:“你不是急著去看你姨娘嗎?”
揹人沒好事,好事不揹人,我直覺就是他心裡有鬼,這是要找個由頭將我指使出去。我佯裝順從,出去尋姨娘說話,走到父親跟前時,猛然探過頭去看,大哥卻迅疾地一個閃身,將我的目光隔開來。
父親好像害怕涼辭反悔一般,竟然顧不得吩咐下人研墨,就提起案上的狼毫小筆,潤了少許茶水,在那合同上匆匆落了款,小心翼翼地吹乾墨跡,交還給涼辭,臉上猶如笑開了花一般。
我趕緊回身去搶,涼辭動作更是迅速,瞄了一眼那紙角,心滿意足地摺疊整齊,然後裝進了袖口裡。
父親和大哥此時卻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格外輕鬆,笑得也隨意起來:“青博,趕緊去通知九姨娘和二夫人,將海棠樹底埋藏的好酒挖出幾壇,我們晚上要開懷暢飲幾杯。”
“你的傷!”我忍不住開口提醒。
父親卻連連擺手:“無妨,那女兒紅綿柔又不傷身,今晚必須一醉方休。”
果然,夜間賞月的時候,父親就真的喝大了,大哥也僵了舌頭,語無倫次,二人對著涼辭將感謝的話翻來覆去,再三地絮叨,就好比,掌心裡搶了一塊剛炙烤好的地瓜,被燙得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