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深一直在等,他坐在車裡,眼望著公安局大門的方向,搭在方向盤的手上有一支菸,卻沒有點燃,只是在指間翻弄把玩。
阮真真討厭煙味,可她掩飾得太好,他昨天才剛剛得知,錯愕之餘,也對阮真真有了新的認識。她性格堅韌,倔強執拗,看似不善言談,卻心機深沉,慣會低眉順目,眼簾一垂便遮住了萬般心思。直到現在,他都還不能確定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疑,又如何看穿了他的身份。
老六說得沒錯,是他太大意了,一開始就被阮真真的可憐樣給迷惑了。
譚深心情有些複雜,這樣的一個女人,他是有多蠢,才會覺得她單純善良,怯懦軟弱,從而心生同情。更令他不敢深究的是,他現在對她的感情似乎已遠遠不是同情那麼簡單。
時間難熬,他再一次抬腕看錶,發現阮真真已經進去快一個小時了,不知道警方有什麼案情需要她配合調查,是有關陸洋的?還是張明浩的?又或是⋯⋯許攸寧?
他突然有種衝動,想進去找阮真真。她剛才回身看他時的眼神他記得清楚,那裡面除了詫異,分明還透著幾分譏誚,彷彿篤定了他在說虛話,嘲他根本不敢進公安局。
其實她錯了,他並不畏懼警察,更不怕進公安局,一不殺人放火,二沒作奸犯科,就算他經常踩著法律底線做事,警察也拿他無可奈何。
又過了一刻鐘,譚深熄滅車,正打算下車的時候,抬眼卻看到阮真真正從公安局大門內走出,四下裡掃望了一眼,這才向他這裡快步過來,帶著一身寒氣坐進了車內。
她呼吸有些急促,面色卻蒼白髮青,不知是不是被凍得狠了,放在膝頭的雙手竟也在隱隱哆嗦。譚深看入眼中,腦子一熱,竟想去握她的手,胳膊伸到一半才赫然驚醒,手在半空中僵了一僵,轉去了汽車中控臺。
他把熱風調到最大,輕聲問她:“冷?”
阮真真沒有回答,只呆愣愣地轉過頭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溼漉漉的,透著難掩的驚慌與無助,嘴唇微微翕動了幾下,竟是沒能發出聲來。
譚深心裡存的那一點子提防當即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伸手覆上她冰涼的手掌,微微用了些力氣攥住,壓制著掌心裡那陣陣抖動,沉聲道:“先別慌,告訴我出什麼事了?警方叫你過來做什麼?”
阮真真似乎也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深呼吸了幾次,把手從他掌心裡抽出來,顫聲答道:“他們叫我辨認一段影片,去年十月八號晚上的,裡面有個人在跑步,警察問我認不認識那個人。”
譚深眉梢微動,目光沉沉地看著阮真真,問:“你認識嗎?”
阮真真點點頭:“認識。”
譚深想了想,又問:“是許攸寧?”
阮真真不由得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因為只有他才會令你如此驚慌失措,譚深沒有把話說出來,只淡淡一笑,答道:“你人際關係簡單,能叫你過來辨認,想來都是你身邊的人,再結合這日期,也就只有許攸寧了。”
“可為什麼會是他?”阮真真似乎難以置信,又或是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譚深反問她道:“之前種種線索都顯示許攸寧的死很不簡單,極可能跟方建設脫不開關係,可是真真,你有沒有再往深裡想一步,如果真的是方建設做的,他為什麼要殺許攸寧?”
許攸寧是被方建設一手提拔起來的,算得上心腹中的心腹,如果許攸寧真是方建設所殺,那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殺人滅口。阮真真原本以為許攸寧的死也是同張明浩那般,與銀行信貸有關,可現在看來卻是想岔了,他的死因極可能是捲進了張明浩的案子裡。
許攸寧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那段監控影片裡。她驚疑不定地看向譚深,問:“是許攸寧殺的張明浩?”
譚深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她道:“那天晚上的事,你還有印象嗎?”
“十月八號?”阮真真下意識地問,她努力回想了半天,還是無力地搖頭,“記不清了,自從許攸寧當上信貸部主任,他就經常加班,要麼就是有應酬,半夜回家是常事。那天晚上的事,我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表情頗為苦惱,又有幾分自責之色,他忍不住出言撫慰,溫聲道:“記不住也正常,許攸寧做事滴水不漏,更不會在你面前露出破綻。”
她緩緩點著頭,神色稍定。
譚深忽又問道:“你怎麼跟警方說的?”
阮真真似乎有些羞愧,垂下眼簾,輕聲答道:“我沒敢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