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她瞞下了許攸寧欠下鉅額債務之事,許家人並不知道許攸寧留下的遺產根本資不抵債。從法律上講,許家父母的確是有和她平等的繼承權的。也是從法律上看,許攸寧身死,她和許攸寧的夫妻關係自然結束,因結婚而產生的姻親關係也隨之結束,她並沒有贍養許攸寧父母的義務與責任。
他們跟她提分遺產,於情於理都無可厚非,是她被許攸寧的死、被那些緊隨而至的鉅額債務壓得精疲力竭,忘記了考慮許家人的心情和想法。
可即便想得這樣明白,胸腔裡還是憤懣異常,似是巨石壓在胸口,叫人喘不上氣來。阮真真竭力控制著個人情緒,把每一次的呼吸都放平放緩,有意地加深著呼吸。
屋內一時靜寂。
一直沉默的許母抬起頭瞥了瞥她,又垂下眼去,慢慢說道:“不是我們許家欺負你。但凡你有個一男半女,不管你以後給不給攸寧守著,我們都不能說分財產。可現在不是這個情況,你還年輕,早晚要再往前走一步,跟我們許家沒了關係。”
阮真真竭力忍著淚意,可嗓音卻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顫,“許攸寧的工亡補助金還沒有發下來,那個需要走程式⋯⋯”她本能地低頭,艱難地說下去,“至於其他財產,他非但沒有留下,還瞞著我欠下了一千四百萬鉅額債務。出事後,三家債權人都把我告到法院,房子已經被凍結了。”
這些話似是炸彈,一句句丟出來把許家人立時都炸蒙了。半晌之後,才聽到許欣寧異常尖厲的聲音猛地響起:“不可能!你撒謊!我哥怎麼可能欠那麼多錢?”
阮真真沒有理會她,抬頭看向許家父母:“我怕你們擔心,這才一直瞞著,你們要是不肯信,可以去南洲法院的網站上看,這幾起訴訟官司在法院網站上都可以查到。他參與私人借貸,不僅把家裡所有的存款都折騰沒了,還欠下了鉅額債務。”
許家人面面相覷,還是許欣寧先反應過來,盯向她,又追問道:“我哥借這麼多錢幹嗎?”
阮真真搖頭:“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許欣寧顯然不信,尖聲問道,“他借了一千多萬,你說你不清楚?”
阮真真解釋:“我們倆一直都是你哥管錢,他從沒跟我說過這些事。我也一直很信任他,從來沒想過他會欺騙我。”
“不可能!”許欣寧又叫道。
“不可能?”阮真真反問她,盡力剋制著,不想讓自己在此處落淚,“不可能什麼?你哥不可能借下這麼多錢?還是你哥不可能欺騙我?如果你懷疑的是前者,那麼有官司為證;如果是後者,連過年給雙方老人的年禮他都能騙我,還有什麼不能騙的?”
許欣寧被她問得說不上話來。
“真真哪,”旁邊沉默良久的許父終於開了口,他看著阮真真,顯然比身邊的妻子和女兒更為鎮定一些,“自從你跟攸寧談戀愛,我們許家就待你不薄,更別說攸寧一直都是把你捧在手心裡,不看別的,就算看在攸寧的分上,你也不能欺負我們老兩口啊。這做人,得講點良心,對吧?”
阮真真聲音抖得都快破碎,語不成調:“還要怎麼講良心?”
“你說攸寧參與私人借貸,既然是借貸,那就得有借有貸,借了人家一千四百萬,那都貸給誰了?能要回來多少?總不能都要不回來了吧?”姜果然還是老的辣,許父看問題一針見血。
“我不知道。”阮真真顫聲答道,“他什麼都沒給我留下,錢沒有,賬本也沒有,我不知道他借來的錢都去了哪裡,最近也一直在調查這件事情。”
許父失望地看著她:“真真,你說這話,誰能信哪?”
是的,沒有人會信。外人不信,債主不信,就連許家人也不會相信,她是許攸寧的妻子,是他的愛人,是他捧在手心裡呵護的人,她怎麼會不知道他的錢都去了哪裡?
可她就是不知道啊!逼死了她,她還是不知道啊!
阮真真低頭,瞪大了眼,看到兩顆水滴悄無聲息地落到她的衣角上,瞬間浸入紋理,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母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悲傷地感慨:“想不到啊,真真,你竟然是這樣的人,你這樣做,對得起攸寧嗎?”
到頭來,竟然是她對不起許攸寧?
阮真真整顆心一點點涼透,她垂眼沉默,直待眼中重新恢復乾涸,這才抬起頭來,直視著許家人:“事實就是這樣,你們要不信,也可以去法院起訴我。至於許攸寧的工亡補助金,放心,等社保部門給了他單位,他單位會叫我們一起過去領的,我自己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