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墓前哀悼的許家人齊齊向一旁看去,這才察覺到不對。順著眾人的視線,阮真真轉頭,就見甬道那頭過來一個高大男人,臉上架著一副寬大的墨鏡,從頭到腳一身黑色,懷裡抱著束白菊,徑直走向許攸寧的墓前。
阮真真幾乎一眼就認了出來,是高峻。
他走到墓前,站在那默默盯了墓碑半晌,這才彎腰把花束放置在碑前。所有的人都在看他,而他卻轉身往阮真真處看了過來,在眾人的注視下,不緊不慢地走向她。隔著墨鏡,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卻在鏡片上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困惑和迷惘。想來他看得應該比她更清楚,那落到她肩頭的雙手明顯地猶豫了一下,這才不輕不重地握了握,朋友一般地安慰她道:“節哀。”
阮真真沒什麼反應,只直直地看著他,彷彿想要透過漆黑的鏡片,看進他的心裡去。
那目光太犀利,太尖銳,簡直要洞穿人心。
高峻不自覺地心驚,下意識地垂下眼簾,避開了她的視線。他轉過身去,與她比肩而立,神色複雜地看向墓碑,輕聲嘆道:“世事無常,誰也想不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阮真真沒有接話。
前面不遠處的許欣寧卻突然轉過頭來,朝著他們這邊重重地“呸”了一聲,憤憤罵道:“什麼噁心玩意兒,真是髒了眼睛!”
這樣的指桑罵槐,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針對的是誰。
阮真真依舊垂目而站,安靜得如同活死人一般,高峻卻漠然抬眼,冷冷看向許欣寧。
這眼神更加激怒了許欣寧。她掙脫母親的拉扯,上前把高峻放在墓前的那束白菊拿起,揚手就往阮真真身上砸了過去,罵道:“滾!你們這對狗男女,要發騷找別的地去,別髒了我哥的眼!”
高峻側身抬臂去擋,花束砸到他手臂散落開來,殘花亂葉四處迸濺,落了阮真真一頭一臉。
這場景難看至極,眾人一時都被驚呆,僵在那裡忘了反應。
阮真真抬手去摘大衣上的碎葉,纖細的指尖微微抖動著,白得如同陶瓷一般,顯不出半點血色。高峻低頭瞥了她一眼,轉身就要往墓前去,卻一把被她抓住胳膊。
他回身,輕聲說道:“放開。”
她低著頭,非但沒有放開,反而把他抓得更緊,手明明一直在抖著,卻又顯露出無比的堅定來。
這會兒工夫,也終於有人出頭來勸許欣寧,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麼,反而把許欣寧的怒火激得更高,不管不顧地叫喊道:“我哥屍骨未寒,她就和男人勾三搭四,還把野男人領到我哥墳上來,怎麼反倒成了我不懂事?我沒大耳摑子抽她,就已經夠懂事了!”
高峻低頭看阮真真,等著她的反應。
阮真真緩緩鬆開了他,一步步朝許欣寧走過去,直到近前才停下,抬眼看著她,面容平靜地說道:“你以為這只是在羞辱我嗎?你錯了,不管你把我誣衊成什麼樣子,人們最先提起的、最先笑話的那個人都是許攸寧。”
許欣寧脖子一梗:“是你水性——”
阮真真猛地揚手,重重地甩了她一個耳光。
這一巴掌來得毫無預兆,許欣寧被她打蒙了,短暫的愣怔過後,這才炸開,不顧一切地往阮真真身上撲過來撕扯,叫罵道:“你敢打我!你個賤貨,你剋死我哥還不夠,你還打我!”
高峻不知何時來到了阮真真的身旁,從旁一把攔下了許欣寧。他人高馬大,手掌鐵鉗一般握住許欣寧的手臂,輕輕一提便把她扯開甩了出去,鄙夷道:“別逼我動手打女人。”
“你動她一下試試!”許父突然發聲,他抬眼看向高峻,陰沉地打量著,“年輕人,別欺人太甚。”
高峻被氣得笑了,抬手指了指墓碑,不急不緩地說道:“我是許攸寧的同學,過來給他獻束花,祭奠一下,卻被你女兒汙衊成狗男女,到底是誰血口噴人,欺人太甚?”
“我血口噴人?”許欣寧冷笑,甩開了旁人的扶持,掙過來反問道,“那我問你,元旦那天跟阮真真逛一中的那個人,是誰?難道不是你?”
高峻微微一僵,抿唇不語。
許欣寧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嘿嘿冷笑了兩聲,轉頭看向許家親友和圍觀路人,大聲說道:“前兩天,這個男人跟我的好嫂子,也就是這個女人——阮真真,”她抬手指向阮真真,“他們倆人手挽著手,有說有笑的,一起去逛一中校園,恰好被我同學給撞見了。我哥死了才剛倆月!”
她說罷,又惡毒地看向阮真真:“嫂子,有這事吧?我沒冤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