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從旁邊的購物袋上劃過,最後又落向她的面龐,盯著她,問道:“阮真真,你現在手上還有多少錢?”她剛要開口回答,他卻又打斷她,“跟我說實話。”
實話是她手上已經幾乎沒錢了。
阮真真垂了垂眼,沉默了一下,答道:“還有三千多。”
辦理完許攸寧的後事,再加上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開銷,她手上僅餘不足兩萬。今天出門,她給雙方老人購置冬裝花去幾千,又取了一萬的現金給高峻,現在銀行卡上僅剩三千多塊。
“三千多⋯⋯”他輕聲重複,看一眼旁邊的購物袋,忽然問道,“給老人買的衣服?”
她低頭垂目,點了點頭。
他又問:“想回老家?”
她乾巴巴地扯了扯嘴角,輕聲回答:“一月四號是許攸寧的生日,恆州的風俗,頭三年要有生忌的。”
她其實不想回老家,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雙方老人,既不想去看許家父母的悲痛欲絕,也不想看自己爹媽的強顏歡笑,可一月四號是許攸寧的生忌,作為妻子,她不能缺席。
高峻也沒有再說下去,他看著她,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似是憐憫,又像猶豫,不過那些情緒很快都又過去,最終只餘下了些許淡漠。他也像她一般垂了眼簾,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極為溫和。
“既然這樣,那就回去吧,在家多待幾天,陪陪父母也好。”他說著,把信封又給她推回去,“錢也先收起來,我不差你這些錢。不管你執意要付我錢是想維持自尊也好,還是和我撇清關係也罷,但也請你理解我一下,這樣的錢,我拿不起來。”
他從沙發上站起,做出離開的姿態。“我中午結束工作,午飯都沒顧上吃,開了近五個小時的車從北陵趕過來。如果你連一頓晚餐都不能給我提供,那麼我只能出去覓食了。實話講,我的胃現在已經感覺到有些疼痛。”
阮真真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急忙也站起身來,說道:“你等一下,我馬上給你去做些吃的。”
他聞言輕輕一哂:“給我做什麼吃的?青菜煮掛麵,還是白粥配鹹菜?”
她被他說得有些尷尬,訕訕一笑,反問他:“那你想吃什麼?”
“嗯⋯⋯”高峻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來,微仰著頭,認真思量著,“我想吃海鮮小炒,想吃麻辣香鍋,想吃烤串⋯⋯”
他還未說完,她就忍不住笑了,“真做了這些,你也只能看我吃。”她拎起超市購物袋往廚房走去,又不忘回頭交代他,“你可以先去客房休息一會兒,我做好飯叫你。”
高峻沒去客房,只坐在客廳裡等。他轉過頭去,隔著餐廳的玻璃門,默默地看廚房裡忙碌的阮真真,看她洗過了手,動作麻利地倒出麵粉揉成麵糰,又快速靈活地擇菜洗菜,切菜調餡⋯⋯她顯然熟諳廚房之事,動起手來有條有理,忙而不亂。再聯想到她之前給他熨燙服帖的大衣,想來她應該是個很稱職的妻子。
不知為何,高峻突然不想繼續看下去。他再一次起身從沙發上站起,一邊穿著羽絨服,一邊揚聲和她說道:“客戶突然有事要見我,我得出去。”
她手上正包著小餛飩,拿著就從廚房裡繞了出來,急切道:“怎麼又有事?有事也得吃飯啊。你再稍等一等,鍋已經燒上水,再有個三兩分鐘就可以吃了。”
高峻淡淡說道:“來不及了,客戶在等。”
他說著,不顧她的挽留往外走去,人到門口時又停下來,沒有回身,只道:“有些事情躲不過去,只能面對。你先回家陪陪父母,也算給自己一個調整期,至於其他的事,元旦後我們再說。”
阮真真默了默,應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