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在哪裡給自己下絆子,然而又不能流露出絲毫緊張神情。這外表如常心裡幾乎炸開鍋的反差,讓桑枝的後背很快被冷汗打溼。
董鄂妃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上次你在坤寧宮吃鞭子的事,還記得?”
桑枝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也不知道這裡面是不是又有陷阱,可又絕不能不回答,連忙低聲道,“奴婢不敢忘。原是奴婢行事不周連累娘娘,求娘娘恕罪!”說著就要跪下去。
不管董鄂妃怎麼試探,她總歸就要讓自己言行舉止全表現的一心撲在董鄂妃身上就對了。
董鄂妃唇角勾了勾,順手拉住她,“過去的事還提它作甚。”
“……”桑枝眼皮一跳,心想,難道是我提的嗎?
又聽董鄂妃說,“只怕皇后娘娘被誤傷,隨本宮進去看看。”
“是。”桑枝愈發恭謹。她被董鄂妃有意無意地敲打試探嚇得幾乎神經衰弱,這個女人太可怕了,桑枝恨不能調動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來感知董鄂妃的意圖。
董鄂妃剛走兩步,回頭看她一眼,竟然牽住她的手一起往裡走。
雖然不知道這又是什麼意思,但桑枝知道,一個宮妃拉住一個奴婢的手,絕不常見。因著不常見,所以董鄂妃此舉必有深意。然而桑枝一時猜不透,便不能對症下藥,只得對董鄂妃恭順萬分。
剛到殿內,就聽到蔡宛芸帶著哭腔的聲音,“娘娘……”
原來順治帝扔過來的茶盞中水溫很燙,那茶盞砸在素勒肩頭,讓她鎖骨處有些青紫,周圍更燙紅一片。只幸好天寒氣冷,熱水灑出來很快就冷卻下去,皇后娘娘傷的不嚴重。
“哭什麼,上點藥就是。”素勒神情淡淡的,眼角瞥見董鄂妃帶著身後的桑枝進來,也沒說別的。
董鄂妃上前道,“我來吧。”
蔡宛芸連忙行禮,“這怎麼使得!”
“哪裡話,伺候皇后娘娘本就是我們姐妹的本分。”董鄂妃接過宮人呈上的傷藥,動作輕柔地給皇后塗抹。
原都是極出色的美人,一個柔媚萬分,一個端莊大方。偏柔媚的董鄂妃又因著年長多出幾許沉穩,而皇后又因著年紀偏小顯得有些青澀。便見皇后香肩半露,如白玉細滑的肩頭上一片紅,董鄂妃玉指纖纖落在她肩頭,讓外人誰看了不說是姐妹情深美人圖?
可惜美則美矣,情卻不知道是什麼情。素勒掃一眼桑枝,冷淡道,“怎敢勞姐姐大駕。”
“能伺候娘娘,是本宮的福分。”董鄂妃輕嘆一聲,看著小皇后的側臉,心中也不由得生出惻隱之情,這小姑娘原是平白受了不該受的委屈。何況,在董鄂妃眼中她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於是手上動作越發輕柔些,“娘娘可好些了?”
“嗯。”素勒道,“姐姐有這份心,本宮心中感激。只姐姐是伺候皇上的人,萬不該為本宮使喚。”言下之意就是拒絕董鄂妃為自己上藥。
“娘娘和皇上一樣的尊貴,”董鄂妃正客套著,忽然頓住話頭,轉而道,“不過說不得本宮手拙,讓娘娘不舒服。幸而帶了桑枝來,”董鄂妃眸子深深淺淺地望著桑枝,“她原是本宮遠房親戚,自小會些按捏上藥的手藝,不如讓她試試?”
桑枝一僵,猛地低下頭去,不動聲色地掐住自己掌心。這董鄂妃雖然擺明在信口胡說,可桑枝絕不敢出言反駁半個字。她明白,這次是董鄂妃擺在明面上的試探她,而她,必須配合董鄂妃。便應聲道,“皇后娘娘不嫌棄,奴婢願意為您效勞。”
素勒原本無甚波瀾的眸子,這會兒忽明忽暗,打量著桑枝道,“原來是皇貴妃的人……”
皇后聲音不大,可叫桑枝心裡陡然一跳!素勒這話裡話外的意思不對勁,不對勁!她必定是誤會了!然而,桑枝也立刻明白,皇后的這種念頭就是董鄂妃要的,不然董鄂妃何以如此言語?
董鄂妃無非在告訴桑枝,不管你以前是什麼人,也不管你以前是為誰效力,只要進了承乾宮,就只能生是承乾宮的人,死是承乾宮的鬼。
桑枝此刻才懂得,能在後宮如此險惡的環境裡爬到權力巔峰的人,心機手段是多麼令人難以望其項背!
她想利用董鄂妃做跳板,卻忘了自己挑的這塊跳板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麼好跳。很顯然,桑枝縱有謀略,但論識人用人的手段,絕不是董鄂妃的對手。她被董鄂妃死死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