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是何其自私啊。桑枝望著董鄂妃,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她對董鄂妃照顧的無微不至,為了彌補心底那抹不去的愧疚。
因為桑枝知道並且很清楚,對一個尚且沉浸在悲慟中的母親說出下面這番話來,是多麼的……不近人情。
“娘娘,您千萬要保重身子。”桑枝不敢看她,只專心給她梳妝,“早朝上皇上為了廢后的事情跟大臣們鬧得不可開交,再這樣下去,只怕老百姓會將您當成妲己妹喜之流,後果不堪設想啊。”
形銷體弱的董鄂妃原本就蒼白的臉色這兩天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整個人瘦的皮包骨頭。聽見桑枝這話,卻只是眼皮動了動,唇角勾出嘲諷的冷笑。
桑枝從銅鏡中看她神情,心裡一驚。董鄂妃忽然意味深長地說,“真羨慕皇后娘娘。”
話說的沒頭沒尾,桑枝聽著心裡打鼓,笑道,“這宮裡最讓人羨慕的只有您。”
董鄂妃眼波微動,卻閉目沒再說話。桑枝只敢提一句,見她這情形,便知道不好再說。待給董鄂妃梳妝打扮畢,董鄂妃道,“去坤寧宮。”
桑枝一愣,“娘娘您身子正弱,外面寒氣重,可不敢出去受寒。”她確實真心勸說董鄂妃。榮親王薨逝之後,董鄂妃的身子幾乎是徹底垮了下來,動輒輕聲咳嗽,更甚者還時常咳出血絲。桑枝看著,實在做不到無動於衷。雖然原本就知道董鄂妃命不久矣,但如今眼睜睜看著一個韶華女子身子越來越差,她到底心生不忍——知道董鄂妃芳魂早去和親眼見著董鄂妃一天天垮下去,絕對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尤其是親眼目睹了小皇子的離世,再看著忍下全部情緒強做無恙的董鄂妃,不得不說,董鄂妃的堅忍對桑枝的衝擊力很大。
“哦?”董鄂妃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是因為怕我扛不住寒氣,還是怕我去了,皇上會再趁機發作找她麻煩?”
桑枝心裡一抖,不知道董鄂妃為什麼突然說出這種話來,難道是知道了什麼?不可能啊。她忙沉聲道,“奴婢自然是擔心娘娘您的身體。”
“呵。”董鄂妃冷笑一聲,卻沒接她的話,“該去給坤寧宮請安。”
桑枝心中驚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會兒竟覺得董鄂妃似乎心底壓抑著對坤寧宮的怨氣——為什麼?然而沒容她多想,董鄂妃已經邁步前行,桑枝趕緊跟上去。
還沒剛下臺階,宮女來報,“娘娘,貞妃娘娘求見。”
貞妃——桑枝隱約記得,這個貞妃好像是董鄂妃的族妹。
“她?”董鄂妃皺眉,“不見。”
桑枝看著驚異,何以董鄂妃對族妹竟如此不假辭色?這可真是怪事。按說以董鄂妃為人處世的習慣,那是要見人三分笑,從沒有這樣冷硬的。
然而跟著董鄂妃一出承乾宮,就見著一旁站著位窈窕女子,約莫二十餘歲,相貌自然不用多說,只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一雙桃花眼,眼角眉梢藏著嫵媚。桑枝悄悄打量一會兒,心道,這貞妃相貌不能說比不上董鄂妃,實際上和董鄂妃是完全不同型別的美人,看起來應該是挺張揚一個人。可令桑枝意外的是,貞妃看見董鄂妃出來,眉目垂下去,極為恭謹的行禮,“見過姐姐。”
便是那雙眼睛這會兒也顯得溫順極了,似乎剛剛桑枝第一眼看到的張揚桀驁都是錯覺一般。
董鄂妃幾不可察地輕嘆,對她點點頭,“本宮要去坤寧宮請安,妹妹可要一同前去?”
“姐姐既去,妹妹焉有不從之理?”貞妃低眉順目,規規矩矩地跟在董鄂妃身旁。
董鄂妃也不跟她多說,徑自朝坤寧宮前去。
桑枝心中不安,看董鄂妃時總覺得她身上隱著戾氣,身上散發出的氣場和往日完全不同,根本不像要好好請安的樣子。她百思不得其解,心想素勒什麼時候得罪她了?
正疑惑心驚,已經到了坤寧宮門口。董鄂妃頓住腳步,目光幽深地望著坤寧宮的門匾。一旁的貞妃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站在另一側的桑枝望著她們,再看看“坤寧宮”三個字,心裡陡然一跳——
董鄂妃該不是以為榮親王的薨逝和素勒有關吧?
那榮親王明明是因病才——不,不對。御醫們眾口一詞的診斷是,榮親王發燒。可是堂堂大清王朝的御醫們聚在一起,甚至在榮親王只是病症剛有些苗頭的時候就已經通知了御醫,但是,這麼多名醫竟然治不好一個發燒?
念頭一起,桑枝只覺得通身冒寒氣,隨即心念一轉——不好!
董鄂妃只是看起來沒有異樣,可是她心底的痛和恨難道能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