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嗎?她還記得自己嗎?她還能回到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裡來嗎?仁憲皇太后用力握住自己的右手,撫摸那玉戒,嘴唇翕動,神思已經陷進往事中去。那個人的聲音仍然在耳邊迴盪,就如同無數次夢裡出現的一樣,彷彿還在昨天,她說,相信我,我一定,一定會回來。
一定,會回來。你,什麼時候回來?仁憲皇太后目不轉睛望著遠方,眸子裡卻一片空茫。
“額娘?皇額娘?”端敏公主晃了晃仁憲皇太后手臂,“皇額娘,您聽到我在說什麼了嗎?”
“嗯?噢,聽到,聽見了。”仁憲皇太后頓了頓,想想剛剛端敏公主說的話,緩緩道,“四喜是靜太妃的救命恩人,兩人的情意自非常情可比。”說著,對端敏公主笑道,“你有時間琢磨她們,倒不如想想你自己的事。”
“我?”端敏公主撒嬌,懶洋洋道,“皇額娘,我不想嫁人嘛!你看,人家那個臺灣的什麼公主,都能大老遠跑到京城來,我也想出去玩。”
“人家是逃命來投誠,是沒辦法的事情。”
端敏公主道,“反正別人去了很多地方。對了,皇額娘,我聽說,那個公主身邊跟著一個夫子,姓蘇什麼的,雖然是個跛子,但見多識廣,我也想去請教請教。”
“蘇什麼?”
“不清楚。”端敏公主說,“聽說都叫那個跛子蘇先生,是個扶桑人。噢對了,我還聽說那個公主想來拜見皇額娘,皇額娘您可見過?”
仁憲皇太后搖搖頭,“沒有,未得傳召,壽康宮豈是想來就來的。”
“那,不如趁著您的壽誕,皇額娘召她進宮來?整日在宮裡可悶呢。皇額娘,好不好嘛!”
“那是來投誠的公主,未得皇上欽封,咱們不好事先召見。”瞧著端敏公主撒嬌的模樣,仁憲皇太后無奈,“好好好,依你。”
然而新皇節儉,仁憲皇太后也儉樸,並不喜大張旗鼓勞民傷財。故而壽誕之日也不過是皇帝陪著吃吃飯,皇家壽宴倒不好召見外人,一來二去仁憲皇太后就忘記了。況且,那公主剛來,一路奔波勞累,竟是生了場病。待病癒,已是十一月。
沒等太后召見,臺灣公主竟上疏求見仁憲皇太后。早已將此事拋卻腦後的端敏公主,這才聽說,早在壽誕之前,臺灣公主就已經求見許多次。可惜人生地不熟,託人不利,並未上達壽康宮,太后毫不知情。端敏公主閒來無事,聽聞此事覺得好奇,又對仁憲皇太后重提。因著原就答應過端敏公主,仁憲皇太后當即下旨,召臺灣公主入宮覲見。不過為防突兀,仁憲皇太后於是請臺灣公主來赴晚宴。
按例赴宴這種事,只有臺灣公主能進。從臺灣來投誠的年輕公主,是眼下臺灣當家鄭經嫡妻的幼妹,不過十七歲。倒是彬彬有禮的模樣,規規矩矩給仁憲皇太后請安,“臣女唐凌,見過皇太后。”
“快平身。”
竟也一番言笑晏晏。不曾想唐凌年紀輕輕,卻見識談吐遠遠超過同齡人,甚得仁憲皇太后歡心。只不過唐凌言行謹慎,端敏公主雖然與她是同齡人,卻欣賞不來唐凌這番做派,因而覺得這人實在無趣,便提不起興致來。晚宴畢,端敏公主又跑去找四喜玩,仁憲皇太后深感無奈,只說,“端敏公主被哀家寵壞了,失禮之處還望唐姑娘不要見怪。”
“太后折煞臣女,”唐凌忙稽首道,“端敏公主天性活潑,正是可愛之人,誰人捨得見怪。”
仁憲皇太后看著她的言行舉止,卻莫名覺得隱隱有些熟悉。然而熟悉在哪裡,她卻不得要領。遂笑道,“端敏公主要是有你一半知書達理,哀家也就省心了。”
“太后親自教導,端敏公主必定不落旁人。”唐凌對皇太后福了一福,卻話鋒一轉,“啟稟皇太后,臣女有個不情之請。”
這少女太會說話,雖是奉承話卻聽得耳順。仁憲皇太后很喜歡,便道,“但說無妨。”
唐凌道,“臣女的夫子蘇先生,想求見太后。”
“蘇先生?”仁憲皇太后不由皺眉,“聽說是個扶桑人。他為何要求見哀家?後宮這種地方,可不是男人能輕易進來的。”
唐凌忙道,“臣女也不知。蘇先生沉默寡言,向來不愛談及自己。不過據臣女所知,先生並非扶桑人,只是曾流落扶桑。先生此次千里迢迢從臺灣趕來,只為求見皇太后。”頓了頓又補充最重要的一句話,“蘇先生只是臣女的尊稱,她是個女子。”
仁憲皇太后心裡一咯噔,怔怔半晌,壓著瞬間洶湧起來的情緒顫聲問,“她……叫什麼名字?”
“十六。蘇先生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