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姜沒有馬上出府,而是先回了一趟西院,那是他們二房的院子。
在將軍府,東院大房所在,一花一草一木都是精緻的,所用傢俱器物皆是上等品,能彰顯門第富貴;而西院,又小又舊,比那僕人院好不了多少。
沐雲姜一進院子,就看到沐河瘸著腳,正急忙忙在走出來,神情顯得格外嚴肅,像是要去幹架,在看到她時,臉上的怒容一收,浮出一絲喜色,叫道:
“小七?你大伯父把你放出來了?怎麼樣?沒打傷你吧!”
一邊說,一邊迎過來。
因為腳是跛的,沐河走起來路來很不雅觀。
“沒呢,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沐雲姜忙迎上去,笑著在父親面前輕快地轉了一圈,對這個殘疾父親沒半點嫌棄。
世道艱辛,身不殘心殘的比比皆是,這越發能映襯沐河的珍貴。
沐河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大姐姐都與我說了,昨晚上,要不是你跑去,把她從虎口救回來,今天,我們沐家要麼忍氣吞聲,認倒黴;要麼就等著被他們薛家潑髒水,反咬你姐一口……還好,你不光救下了你大姐姐,還和離了,萬幸萬幸啊……”
這就是大伯父和父親的區別。
大伯父完全不把家中小輩當人看,只看重家族利益;而父親會真心護著孩子們……
“可是,你不是在別宮嗎?怎麼會知道你大姐姐出事了?小七,你偷偷跑出別宮來,會不會有麻煩啊?”
沐河現在擔心的是這件事,他急匆匆出來就是想去柴房放走小七,讓小七快點回別宮。皇家別宮是貴人居住的地方,可萬萬不能鬧出大事來。
“不會有事的,昨夜我是悄悄央求三殿下放我出來的,不過現在我得回去了,這會兒想去屋裡取個點東西帶去別宮,馬上就得走。”
前世,這位父親後來是被割了脖子慘死的,如今看著他安然無恙,她心裡無端多了幾份孺慕之情。
雖然她與父親感情不深,但前世,在她歸家後,父親待她是極好的,讓她感受到了一種暖暖的關愛。
離家這些年,她是由師父一手養大的,但正確來說,她是吃百家飯吃大的。
師父對她的教養,有時很嚴厲,有時很散漫,大道理會教,禮法上不管不顧,所以,漸漸地就養成了一個特立獨行的沐雲姜:
聰慧,善經營籌謀,但同時,又不拘小節,甚至可以說是離經叛道的。
“我都聽說了,說你在宮中救了三殿下,救了洛小侯爺,還有純妃……”
沐河以為這個養在外頭十年的孩子,就是一個玩性很重的小孩,歸家這幾日,是天天把家裡鬧得雞飛蛋打的。
母親責怪,大嫂生氣,獨他倒是極喜歡這個生氣勃勃的孩子,鬧是鬧了點,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這股子勁兒,他喜歡。
他也曾問她,可讀過書,上過學,她說不曾正經上過。
女孩子家家的,不識字倒也不打緊,就是不識禮儀,叫人甚是頭疼。
實沒想到,她隨大房的五丫頭去赴宴,竟被選作了第四十九個良家子,還有機會嫁進侯府。
可就憑她這性子,他心裡是極不安的:“小七,你真會醫術?真能治病救人?”
“自然。”
沐雲姜嘻嘻一笑,挽住沐河的手臂道:“阿爹,回頭等我從宮裡回來,就給你的腳也治一治。之前就想治了,就是缺了藥材,如今那藥材應該到了。到時,一定讓你健步如腳……”
沐河怔怔看著這個孩子:“我的腳都跛了這麼多年了,還能治?”
“當然能治,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沐河有點不信,但沒質疑她。
“對了,阿爹,大姐姐已經和離,她心性柔弱,剛受大愴,您和母親得好生照顧一點,切不要讓大房那邊再欺負了她。
“現在二哥哥不在,三哥哥又去踏春了。等三哥哥回來,你和三哥哥去薛家把嫁妝要回……咱們二房的女兒,大房不疼,我們要好好護著……對了,大姐姐的婢女也得儘快去接回來……”
沐雲姜又軟軟地說了一句。
沐河見小七如此愛護大姐,很是欣慰,立刻點頭道:“你放心,阿爹以後不會再讓雲初受苦了。”
“那是自然,阿爹是世上頂頂好的阿爹。全天都城挑不出第二個來。”
“你呀,怎麼這麼會須溜拍馬。”
沐河摸摸小七那頭柔軟的青絲,眼裡全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