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天都府令李恆身著一襲威武的官服,一臉肅目地高坐案前,看了一眼堂下,原告為兩個女子,年紀都不大:
一女子身裹寬大的鬥蓬,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在哆嗦,因為低著頭,看不清其長相如何。
另一女子傲然而立,正目光灼灼地與自己對視,膽子顯得極大,那張臉孔生得極為俏麗,個頭嬌小,看著像是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娘。
只一眼,他便知,這是一個很有個性的小女子。
而邊上還跪著一箇中年男子,身著城中上好的青雲錦,已被綁成了粽子,臉上的表情是極度複雜的,眼底更是閃著可怕的流光。
“下跪何人?”
李恆沉聲厲問:
“半夜擊鼓,那是要先杖十大板的。來人,大刑伺候。”
杖令一下,便有衙役上去,還拖來了行刑的板凳。
這陣仗,有點嚇著沐雲初,但她並沒有就此打退堂鼓,只是可憐兮兮地望了一眼小七——剛剛小七說了,她有法子讓她免掉杖刑。
沐雲姜認得這位李恆李大人。
前世,他是寒門出身,斷案公正,一朝魚躍龍門,因得罪了人,只能從最小的九品小官做起,但最後還是一路路做到了刑部尚書,是百姓眼裡的青天老爺。
“稟大人,我大涼律法第102條有云,但凡受害者深受傷害,險喪性命者,半夜擊鼓但為保命,可免責。
“我家姐姐今日被下藥,又險些被掐死,作為一個弱女子,她已被嚇掉了半條命。還請大人驗傷,憐其可憐,免原告杖刑……”
脆生生的辯詞一出口,立刻就引來了李恆的側目:
這個看著嬌小無害的小女子,竟知道大涼律法當中有這麼一條?
若不是熟讀律令,根本不可能知道這條備註的補充令條。
可放眼這繁華的大涼,閨中女子讀的皆是女德或是禮法之類的書籍,誰家會讓女子通讀律令法條?
小女子即便做官,也只能入宮當宮闈女官,朝堂之上,女子還是不得干政的。雖然十幾年前的大涼曾出過一位名聲赫赫的女將軍。可這些年,大涼再沒出現過這樣的奇女子。
“你是何人?”
李恆對這小女子生出了一點興趣來。
“小女子沐雲姜,乃是原告沐雲初的妹妹。大人,這是我們的狀紙,另有一份被告已經畫押的供詞。請大人過目。”
話音落下,有師爺過來將狀紙和供詞取了呈給李恆。
李恆看罷,很是驚訝:
狀紙上的字跡,絹秀清麗,感覺應是出於一溫婉女子的手筆,可這狀紙上的陳詞,卻是犀利無比,字字句句盡是控制其丈夫的惡言惡行,足令觀者共情,心生憤慨之情。
緊跟著,他又看了供詞,眉頭立皺,驚堂木一拍,繼而喝問了一聲:
“凌樸,這供詞可是你親手所寫,上面陳述的事實,當真如是?”
誰知那凌樸,一個字都沒說,突然翻了一下白眼,直接就在堂上暈了過去,還口吐白沫,整個人跟著抽搐了起來。
面對如此詭異一幕,饒是沐雲姜擁兩世的經歷,也愣住了。
李恆連忙上前檢視,叫了一聲:“快請季大夫……來人,趕緊把這被告鬆綁了……”
“是。”
衙役忙上去幫忙。
沐雲姜沒有自告奮勇,公門中的診斷應當由公門中人來做,她的任何診斷,在眼下,未必能取信這位李大人。
少頃,一個白髮老者被請上堂,一邊走,還一邊打哈欠,可見是被人從被窩裡拉出來的。
“季大夫,快,趕緊給這個被告看上一看……”李恆吩咐了一聲。
季大夫立刻有模有樣地給凌樸切起脈來,然後上稟道:“回大人,這被告是遭人下了毒,一時毒氣攻心,暈了過去,無礙,待服下特製的解毒丸,就可以醒過來……”
等那季大夫給凌樸服下藥丸,李恆又讓他驗了沐雲初身上的傷,確定她的身體,現在不宜用重刑,的確符合國法規定,便免了其杖刑,並著人去把薛山母子綁來。
這期間,沐雲姜一直在觀察凌樸,不確定這人在玩什麼花樣。
而蕭祁御則藏在衙門外,靜觀事態發展,感覺今日這案子,可能會有驚人的變數……
很快,薛山母子被綁到了公堂之上。
“下跪何人?”
李恆在堂上喝問。
“小民薛山拜見青天大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