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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內聞名的儒生,縱然是教幼學館裡的頑童讀書,也擺足了教授“國子”的架勢。

十歲出頭的孩子,能將話寫明白、將經義背誦清楚就已十分不俗。能引經據典寫文章者,非天才不能為之。可經博士們□□了大半年,如今國子學裡的學生們大多都已能條理清晰的闡明文章——當然,有沒有自己的觀點,文辭通不通暢另當別論,可和外頭同齡的學子相比,已是十分優異了。

張賁來得晚,眾人都覺著他未必能跟得上功課。結果他一考便是館內第三名,且聽他的口吻,不但覺著是理所當然,竟還曾奢望過榜首嗎?

眾人默然良久,問道,“你入學前師從何人?”

張賁自知失言,掩飾道,“曾在沛國相縣劉公門下讀書,先生是相縣最有名望的大儒,我在同窗中也是佼佼者,一度十分自滿……然而此刻才明白河伯何以汪洋而興嘆。原來先生舉薦我入國子學,是有這樣的苦心。”

他話說的謙虛有禮,但名次擺在那裡,眾人都排在他之後,自然無法再找回優越感。便依舊默然不語。

也不知是誰再度開口,“怎麼你排在乙榜上?”

四下聽眾立刻便驚醒起來——乙榜列的是寒門庶族出身的學生。寒門子弟混跡華族之中,還大模大樣的同他們言笑晏晏,豈不令人惱火?

但隨即又想到,張賁畢竟有張璃替他作保,也許是先生弄錯榜單了呢?他們便不急著下結論,只不動聲色的離遠了些,追問道,“是啊……你不是彭城張氏之後嗎?”

——張賁卻並從未正面承認過這件事。畢竟他的父親在此事上栽過大跟頭,他不願重蹈前轍。

但眾人正面詢問,也不給他含糊其辭的機會。

張賁百般聰明伶俐,此時卻忽的就被噎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是琉璃猛然站出來,道,“自然是先生弄錯了!表哥他——”

“表哥?”眾人見張賁的情態,已知道其中有貓膩。此刻聽琉璃失言,立刻便明白了什麼——士庶通婚,固然會被人指責婚宦失類,但真正被嚴防死守的,其實還是士族嫁女給寒門。如果是士族從寒門中娶婦,雖也會被看輕取笑,但還不至於被過分苛責。至於士族納寒門之女為妾,那就更是司空見慣了。

眾人便猜測,想必張賁是張璃的族兄為假,是他舅家表哥才為真——如此說來,他竟連姓氏也是假的了?

“他不是你的族兄嗎?”

琉璃便咬定了,“他當然是我的族兄,我不過錯了口而已。總之我會向先生問明白的!”

眾人疑竇叢叢。卻尚不值得為此便和琉璃撕破臉,便姑且聽信了。

這一日徐儀來得晚了些,進幼學館時正碰見如意看榜回來。

他前一日剛剛收到如意差人送去的禮物——卻是先前買的蟈蟈兒。她當時沒有給他,事後卻一本正經的用盒子裝好了,附上手札送給他。雖是自己出錢買的小孩子玩意兒,徐儀竟也覺著十分驚喜有趣。

他上前同如意打招呼,卻見如意心不在焉,便笑問道,“出什麼事了?”

如意便指了榜單給他看。徐儀何等聰明,一看張賁在乙榜上,立刻便明白如意憂慮的是什麼事。

天子硬將張賁安□□來,雖彈壓住了博士們的怨言——但人心微妙,博士們到底還是透過隱晦但極為有效的辦法,將自己的不滿連同整件事給端上了檯面。一旦張賁的身份被戳穿,必定受到眾人的輕蔑和排擠,想來就只能知難而退了。

徐儀便沉思片刻,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如意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徐儀便望著如意,緩緩說道,“這是他自家事,總要他自家來解決。外人是幫不上忙的。你不是還惱他不敢承認嗎?便由他去吧。”

如意默然片刻,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想,表哥說的對,這是張賁自己家的事,且先輪不到她來插手。只是張賁和琉璃同氣連枝,一旦張賁的身份被戳穿,琉璃的身份怕是也就隱瞞不住了。萬一琉璃不能再來上學,天子會不會連坐到她身上,也不許她再來求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