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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也許是個女孩兒。”天子淡淡的說著,將手上才看完的奏表隨手棄在桌上,拾了茶水來飲,“——大不了日後賠一副嫁妝。”

他風輕雲淡,張貴妃卻不能。苦口婆心的繞到天子跟前,又勸道,“可萬一是個男孩兒呢?那李斛分明就是豺狼心性,不但養不熟,還要伺機恩將仇報、反噬其主。這種人就該斬草除根。陛下殺了那逆賊,卻讓徐姐姐又生下他的兒子來,那日後……”

皇帝頭也沒抬便打斷了她,“朕命人占卜過,是女孩。”

——顯然是隨口說來敷衍張貴妃的。

張貴妃心裡暗恨,卻知道皇帝雖容得下朝臣犯顏直諫,卻最厭煩嬪妃忤逆他。噎她這句,便是有了警告的意思,她若一味糾纏下去,只怕天子就要惱怒起來。忙就放軟了語氣,嘆道,“那就好……如今宮裡頭人人都在議論這件事,臣妾聽得是又心煩、又害怕,私底下也嚴令禁止她們議論了。可哪裡禁得住?反而自己也跟著亂了陣腳,只好來找陛下說——若皇后姐姐還在就好了。陛下讓臣妾打理後宮,可臣妾是最沒主意的人,哪有這樣的本事啊。”

她十三歲入宮,如今也就二十出頭罷了,分明還是個含嗔帶嬌的小姑娘。又嬌嫩美豔又有些蠢蠢的天真,倒也十分討人歡心。

然而這一次撒嬌卻沒能打動天子,天子只垂著鳳眼含義不明的冷笑一聲,道,“看準了是誰在搬弄是非,打死了算。其餘人見了刑,知道怕了,自然就不敢議論。你也是皇后宮裡出來的,怎麼連這點手段都不會?也罷——朕這不就教你了嗎?”

他不曾用這麼冷滲滲的語調同張貴妃說過話,張貴妃聽得心裡一縮,已怕得說不出話來。

天子卻溫和的看著她。那目光仁慈如昔,張貴妃卻不由就垂下頭退了一步。強笑道,“陛下真是喜歡徐姐姐啊,這麼護著她。”

天子笑道,“朕又不是沒這麼護著你過。”

——張貴妃年二十,已是後宮一人之下的貴妃。因皇后早薨,她已是實際上的後宮之主。其崛起之迅速,在後宮也沒少有閒話。

張貴妃心裡才略平衡了些,道,“陛下心裡還記著臣妾便好。”

張貴妃告退後,天子又吃了一盞茶。

外頭天色漸暗,暮鼓初起。天子望著暮色中的臺城,一時不知在想些什麼。待那一百零八鼓聲落下,外頭已是夜色沉沉。內侍太監上前進呈晚膳,天子才面容淡漠的回過頭來,問道,“怎麼樣了?”

內侍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垂首為禮,道,“辭秋殿翟女侍悄悄吩咐人配了墮胎藥,已送進去了……”

天子這才流露出些表情來,問道,“什麼時候?”

“昨日午後。”

天子苦笑,道,“這會兒還沒訊息,想來她是沒打算吃了。”

內侍便傾身上前,壓低聲音比了個手勢,道,“陛下若……不如……”

天子搖了搖頭,道,“她心裡有怨氣。若有什麼動靜,定然先恨到朕身上。”他就長呼了口氣,“罷了,那藥用了也傷身。她不吃,朕反倒鬆了口氣……就讓她生下來吧。”

內侍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還是又說,“恕臣僭越。竊以為張貴妃說得也有理——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啊。何況還涉及皇嗣。”他沒有明說,天子卻聽得明白。他子嗣艱難,已年近不惑卻才只有一個兒子,也是自幼就體弱多病的。若皇長子有什麼不虞,徐思這生下的又是個男孩兒……他是養呢,還是不養?

天子又出了一會兒神,方微微眯了眼睛,自語道,“若是個女孩兒,那就讓她生下來吧……”

這些日子徐思經常想起前朝的海陵王來——海陵王是他被廢之後的封號,原本他是前朝皇帝,也是她的第一任夫君。現在想來海陵王是不正常的,他生性暴虐,不論怎樣的弄臣都無法將他逗笑,唯有扮作將軍帶著人馬滿街砍殺,滾燙的鮮血噴得滿臉滿手時,他才會發瘋一般猙獰的大笑起來。

靜宜公主是他的姐姐,有一次同海陵王宴飲,便告訴這瘋子,“你可見過徐長卿的女兒?沒將這珍寶弄到手,你哪裡算見識過人間極品?皇帝都白當了。”

海陵王便下旨令徐思入宮,徐思自然不肯,徐思的父親也推辭不應。海陵王便將徐思的哥哥當朝抓起來吊打,徐思的父親親自跪求之下,徐思懷抱著必死之心入宮。那個時候她有多希望有個人能來救她。

可是沒有。那個說會護著她一生一世的人,連吭都沒吭一聲。

進入海陵王后宮的頭幾個月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