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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二郎對徐儀十分惱火。

但再惱火他阿姐也是要嫁出去的,不過是或早或晚罷了。

二郎將自己平生所見能給他當姐夫的少年數了一遍,發現數來數去不論是誰他都會很惱火。而徐儀之所以是其中最令他惱火的一個,完全只是因為徐儀不但是最合適的——合適到讓人打從心底裡覺著非他莫屬,而且他還是那個必然會成功的——婚約都已經定了。

若換了旁人取代徐儀的立場,二郎覺著他可能不會這麼惱火,但他不惱火的理由也許完全只是因為那些人不值得他阿姐另眼相看,縱然日後能娶到他阿姐,也定然娶不“走”她。

因此二郎兀自氣悶了一陣子,也只暗暗賭誓一定要令徐儀吃些苦頭才好,卻並沒想去阻撓這件事。

見如意一如往常,並沒有因婚約一事有什麼改變,他便也能稍稍氣平。

如意還打算繼續就讀下去——不止在幼學館,她還想升入國子學。直到因為諸多不可抗的理由,再不能讀下去了為止。

因此正月初六的聚會,她很想去。

倒是徐思聽了她的請求,頗思忖一會兒,才回頭問二郎,“國子學郭祭酒——是郭亮郭公明嗎?”

國子學祭酒雖不是什麼大官,但也非德高望重者不能擔任。二郎還真知道這個人。

“是他。”

徐儀道,“……他的壽辰是什麼時候來著?”

“正月初七正是他五十大壽。”二郎道,“我府上還要送壽禮呢。”

徐儀點了點頭,“依稀記著是這個時候。”她便對如意道,“想來初七他家有壽宴,你們這些小孩子家家的去了也無暇接待,反而給人添亂,故而約在初六日去拜訪他,算是提前賀壽——壽禮我會替你備下,但你若要親自去,那些禮道你可明白嗎?“

如意片刻後才回味過來——天地君親師,這五尊是能受跪拜禮的。趕上正旦、大壽這樣的場合,給長輩磕個頭是常有之事。雖說國子學和幼學館裡學生身份特殊,必然不會集體行此大禮,但既然是去給尊長拜壽,想來最起碼也得有一個深揖。

如意便道,“我知道,要拜壽——有不知道的我就問表哥。”

她倒並無身為公主的自覺——只覺著自己既隱姓喬裝,拜在郭祭酒的門下讀書,便只是一個尋常的學生。趕上師長壽誕,她前去祝賀,讓師長受她一禮乃是理所應當。

徐儀見她謙遜不驕,心下欣慰。正要點頭應下,二郎卻不悅道,“你敢拜,只怕他不敢受。”

如意當然知道二郎在顧慮什麼,便道,“敢。”

就她看來,二郎的性子是有些過於傲慢了——並不是說他舉止輕慢,而是骨子裡的傲。他慣於往鄙俗、險惡裡揣摩人心,並打從心底裡不覺著天下有什麼人是真正值得尊敬的。當然,他也會親近、禮遇、厚待一些人,但這似乎只是他自我經營和駕馭旁人的手段。

外人也許察覺不到,反而覺著他彬彬有禮,善於識人任事。但如意是他的姐姐,他在如意跟前從不偽裝,如意能感受到他對旁人那種源自心底的冷漠。

當然,如意見人越多,便越知道天下可以“喻於義”的君子,確實遠遠少於可以“喻於利”的小人。值得敬重之人可謂鳳毛麟角。

但彼與此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對於二郎,她常有“道不同”的難以溝通的尷尬。雖說這並不影響她對二郎的偏愛和保護,可依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困惑。

她便儘量說二郎能聽得進去的話,道,“天下儒生、士子,自古以來就沒有覺著‘尊師’、‘重士’不妥的——齊宣王見顏斶,顏斶甚至敢同齊宣王對呼‘王前’。”

對君王尚且如此,這些心有傲骨的讀書人,怎麼可能因為學生身份尊貴,就連受他一禮都要瞻前顧後?

“郭祭酒這樣德高望重的大儒當然不至於如此輕狂,但對腹中學問,定然也有自己的持重之心。對於這些讀書人來說,食君之祿最多換得他們忠君之事,非尊而禮遇之不能換得傾囊相授、赤誠相待……”含蓄的規勸過二郎,她才總結,“我去賀壽,郭祭酒定然只有欣慰,沒什麼不敢受禮的。”

二郎明明就喜歡她,也喜歡她這種一本正經的秉持信念的模樣,但偏偏要潑她冷水,“就算你坦然、郭公明坦然,但若有人揪住你的身份,要告他一個輕慢無禮之罪呢?”

如意瞠目結舌——這也行?!

徐思見她被二郎問住了,心下也十分無奈。便笑著提點如意道,“——這是羅織構陷之罪。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