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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二郎並沒有向如意詢問家人的狀況——亂世之下,她能平安逃出來已是承天之幸。他並不奢望父母也能有此僥倖。

何況歸根到底,他們的出逃本來就是在明知父母可能性命不保的前提下做出的選擇。在出逃的那刻他們就已在某種程度上捨棄了家人,背棄了死忠死孝、殉國殉節的道義。但是,不有生者,無以圖將來。總要有人活下來平治亂世,誅殺逆賊。

如意大致將城中動亂告訴二郎,又取了詔書給他。

二郎接了詔書,難過得想要哭出來。可他什麼也沒說,只將情緒拋開,安靜的把詔書收好。

——詔書中能授予他的,無非是名和權而已。至於名分,維摩已當了許多年太子,一直協助天子處理國政,天下皆奉他為正統。廢掉他另立二郎也並非不可能,但權衡利弊,其實是畫蛇添足。至於權力,若給二郎升官,授予他都督各州軍事的實權,在眼下這種情形下無異於侵奪諸侯的權力,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所以詔書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給二郎一個名正言順的召集諸侯、討伐逆賊的權力。所以他不急著看。

可其實這份詔書也是可有可無。天下群雄勢必不會坐看李斛一個逆賊擅權專政,群起而討伐之乃是定局。而以二郎的身份和揚州刺史的地位,一旦他舉事,群雄必然奉他為盟主。至於攻破建康、誅殺李斛之後的事——那就不是天子的一道聖旨所能定奪的了。

儘管如此,天子依舊將詔書交給如意,命她送到二郎手上。或許是為了減輕如意棄城而逃的負疚,也或許只是為了將如意送到他的身邊——不論如何,這都只是一個父親最後的複雜又矛盾的溫柔罷了。

如意也沒有問二郎詔書中寫的是什麼。她只道,“事不宜遲,還是早日離開建康,召集兵馬吧。”

二郎道,“還不行。在離開之前我想殺一個人——巡守牛首山的,是蕭懋德。”

——擒殺蕭懋德是十分冒險的行動。他們現在該做的確實是儘快逃出金陵,脫離險境。可是這個世上就是有一種仇恨,令你不手刃仇敵便無法掙脫心魔,繼續前行。對二郎而言,蕭懋德就是這麼一個心魔。他曾有機會除掉這個人,可是一念之差致使他放過了這個人,最終導致了無法挽回的後果。臺城被圍的時候他無數次看這個叛徒、逆賊在他面前耀武揚威,卻無法加以誅殺。該有多麼痛恨。

如今機會擺在眼前,哪怕明知此舉兇險,他也決意涉險而行了。

所以聽到這個名字,如意也只怔愣了片刻,便點頭道,“……好。”

她便和二郎一道設計,該如何引出蕭懋德而不驚動牛首山的守軍。

——叛軍在牛首山的駐軍不過千餘,但也是二郎手中兵力的幾倍。他們確實得小心翼翼的籌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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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懋德從女人身上爬起來時,已近巳時。天色隱晦,鋪褥潮溼,他心中仄仄。下床後抬手拾起桌上酒壺,見裡頭無酒,恨惱得一把丟出去,怒道,“來人!”

進來侍奉的卻不是他用慣的婢女,而是又臭又硬的甲士。提醒著他他目前正駐守在外。他張口便罵道,“早膳呢,要餓死你家主子?”

士兵呈上膳食,卻被他連桌案待杯盤一把掀翻,“肉呢!酒呢!這種豬食你拿給孤吃的!”士兵辯解說如今城中連米糧都短缺,他恨惱道,“你不會去打?去給我打一隻乳鹿來!等孤洗漱好了還打不來,孤就把你剁了吃人肉!”

士兵噤聲俯首的退出去。他回頭見前夜侍寢的女人攏著衣裳縮在角落裡,一副上不得檯面的模樣,不由恨恨的一腳踢過去,道,“滾!”

這女人是前夜擄掠來的。山野村姑,也只比蓬頭垢面略強些罷了。不必說妙音的曼妙美豔,就連當年他府裡燒火丫頭都不如。就這都已經是難得的貨色了。

蕭懋德忍不住又踢了桌子一腳。

——當初他同李斛約好,事成之後李斛扶持他登上皇位。

事實上他接應李斛渡江後攻打臺城時,確實一度被立為皇帝。但一朝攻破臺城,奪取了正統後,他便被降為武陵王。繼位的依舊是維摩。

蕭懋德心中怨憤叢生,奈何此刻早由不得他來做主了。

如今臺城凋敝,政令不出京畿,他這勞什子武陵王當得還不如一個縣令。如今又被打發到牛首山來,手下不過區區千餘兵馬,日子過得憋屈至極。但他此刻縱然叛李斛而去,恐怕也已沒有旁的出路了。

不多時,京中有信使到,說是,“前夜城中大火,有人趁機作亂,劫走宮中許多貴人。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