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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子如何仁義禮信,現在看來分明是這個二皇子更懂他的“忠義”。這天下竟真有能懂他阿爹的人嗎?不是他抱怨,就算他是他阿爹的親兒子,也時常覺著他阿爹的性情簡直不合時宜。

他便道,“家父到達雍州時,臺城陷落的訊息傳播開來。巴陵王蕭恪和新野王蕭懋友爭相拉攏荊州刺史王暨,也不知道蕭懋友受了什麼刺激,忽然便要因西魏人南下攻打王暨。後面的事,便如臣之前所說。如今家父正在襄陽對抗西魏人,聽說殿下召集天下諸侯,雖願效犬馬之勞,但無奈分不開身。便調撥了三千人馬給臣,命臣前來聽候差遣。”

他一拱手,最後抬眼看了看蕭懷朔。

大概他自己也知道,顧淮這一系列自作主張著實也不是尋常忠臣能做出來的。話說到此處,他也惺惺作態不下去了,便又道,“殿下要不要看一看家父的奏摺?”

蕭懷朔依舊不急,他也看著顧景樓。

顧景樓面相肖似胡人,眼眶深而目光桀敖不馴。蕭懷朔倒是生就皎潔明耀的美貌,然而天性卻傲慢詭譎。他們都十分的看不上對方。但在這一刻,兩個人都在某種程度上卸去防備。獨屬於少年人的那種天真的認同感,竟浮上了水面。

並且,一觸既通。

顧景樓垂下了眸子。而蕭懷朔拾起奏摺,分明已心知肚明,卻還要問,“你帶來的那三千人呢?”

顧景樓便也厚顏無恥的答道,“臣怕引起誤會,沒令他們渡江。殿下若有差遣,臣這就命他們南下——只是還要殿下派船接應。”

蕭懷朔翻開了顧淮的奏摺。

儘管早已有所預感,但真讀起來也還是闇火叢生。

信上顧淮聊聊數筆解釋了他強佔雍州的原委。大致便如顧景樓所說。

而比起解釋原委,這奏摺還有更要緊的功用。顧淮平平淡淡、欺人太甚的說——如今雍州局勢緊張,急需有人鎮守以穩定大局,請蕭懷朔遷他為雍州刺史,暫且都督西北軍事。

蕭懷朔將奏摺遞給範皓,饒是以範學士的修養,看到顧淮討官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立刻望向蕭懷朔。

蕭懷朔面色卻平靜如常,只道,“江州也不能亂。令顧淮依舊任江州刺史,兼領雍州牧,都督秦、庸、豫、荊四州軍事,不得放西魏一兵一卒過襄陽。”

蕭懷朔也總算記起,範融究竟是在何時對他說過顧淮“國士無雙”。

那是範融和徐茂一同為他講史時,講到“如韓信者,國士無雙”,不知為何便說到了顧淮身上——這二人竟都不約而同的以顧淮比無雙國士。彼時範融便說,“國士行事,非常人所能知。”徐茂卻大不以為然,只答道,“君子喻於義,不為身謀而已。有什麼不能理解的?”範融便道,“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見利忘義才是常人之常情,義無反顧,便是君子之舉了。然則縱然是君子,也難免惜羽重名。若死於汙名,縱使大義當前,又有誰能毫不顧慮?故而我說,顧長舟行事,不合人情,難以揣測。”

……如今蕭懷朔多少能明白,這二人究竟為何這麼說了。

他也終於多少能體會,為何得知韓信之死,漢高祖“且喜且憐之”了。

顧景樓見蕭懷朔連動容都不曾,乾脆利落的下了決定,心下也不由佩服這少年的果決堅忍。

便又問,“臣那三千甲士?”

蕭懷朔道,“孤收下了。”卻不說究竟怎麼處置。

顧景樓也不同他討價還價——畢竟才說過聽候調遣。何況眼下的局勢,他被蕭懷朔扣作人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只想了想,轉而笑道,“臣還有一事想請殿下幫忙……舞陽公主似乎對臣有些誤會,殿下能否為臣說說情?讓她別那麼生氣?”

送走了顧景樓,蕭懷朔便問範皓道,“您看如何?”

範皓吸了口氣,終還是搖了搖頭,道,“顧江州且不論,但這少年言辭飄忽,多借口而少誠意。殿下還是不要輕信於他,也萬勿放他回去。”

蕭懷朔輕輕一笑,道,“是啊……”

範皓猶豫了片刻,道,“不論如何,顧江州已佔據雍州,並且向殿下俯首稱臣。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平定李斛之亂,儘快奪回建康,穩定局勢。”蕭懷朔點了點頭,範皓便道,“而要平定李斛之亂,以至於日後謀劃大事,也都必要有顧江州的支援。殿下是否想過——同顧淮結盟?”

蕭懷朔不做聲,只是望著他。

範皓便道,“……舞陽公主尚未婚配,而顧淮的幼子,眼下正在南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