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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赭圻縣,太守府。

蕭懷朔大步進屋,侍從們低頭趨步上前,幫他卸下鎧甲。府中記室上前稟報政務,蕭懷朔邊走邊聽,未及進屋,外頭便有人來通稟,“範明之範學士正在側堂裡等候。”

蕭懷朔便抬手令記室暫且稍侯,吩咐道,“請範學士進來。”

範皓範明之,尚書右僕射範融的幼子,通經典,善詩賦,為文學士。範融是蕭懷朔的授業之師,李斛之亂前剛剛致士歸鄉,故而並未被困在建康。建康淪陷後,他聽說蕭懷朔來到南陵,便命幼子範皓前來投奔蕭懷朔。

範融是德高望重的宰輔、名士,也是顧淮和天子的舊交。蕭懷朔有心令範皓出使雍州,便寫信向範融問計,結果今日範皓便主動前來見他了。

蕭懷朔匆匆卸去鎧甲,只套上件鶴氅便接見範皓。師兄弟兩個見過禮,他便攜手拉著範皓坐下,問道,“老師是怎麼說的?”

範皓從懷中取出範融的信,道,“這是父親寫給顧公的信。”又道,“父親聽說殿下扣押了張廣,還有話令我帶給殿下。”

蕭懷朔接了信,並不急著拆開來看,只抬頭問,“老師有什麼教誨?”

範皓便道,“父親說,張家雖不是什麼顯貴,但論輩分,張廣是殿下的堂姑父,又和殿下的四叔巴陵王是親家。因此他才會看輕小輩藩王,惹來竟陵王的報復。話又說回來,如今四方藩王蠢蠢欲動,巴陵王尤其不安份。張廣固然可惡,但畢竟輩分、名望俱高,殿下切勿慢待了他,授人口實。”

蕭懷朔一笑,道,“我當謹記在心。”又問,“顧淮之事,老師可有說過什麼?”

範皓倒是頓了一頓,才道,“父親只說,國士者,非常人所能知。況是國士無雙者。他也不明白顧公此舉究竟為何。”

蕭懷朔不由一怔——這句話他曾聽範融說過。似乎是……

正思索,便有人遞信兒進來,道,“舞陽公主命小人來稟告殿下,江州刺史顧淮的幼子顧景樓來赭圻了。”

蕭懷朔和範皓俱都一驚,不由對望一眼。蕭懷朔立刻問道,“他是怎麼來的?”

使者忙道,“他獨自一人乘舟而來。小人來時,公主殿下剛命人攔下他。”

聽說顧景樓是私下前來,範皓便沉默不語。

蕭懷朔問道,“您怎麼想?”

範皓略一猶豫,道,“顧公既然派兒子前來,想來必是好訊息。但具體如何,還要看顧公子怎麼說。”

範皓覺著顧淮派兒子來,本身就是示好,蕭懷朔的感受卻和他截然不同。他不信任顧景樓。

——顧景樓其人,就連天子的詔令、太子的委託他都能陰奉陽違,其人當然不會是什麼重諾、守諾的君子。若他光明正大的前來派遣信使往來、約期求見也就罷了,如眼下這般偷偷摸摸的私下前來,有何誠意可言?

就憑他此刻的信用,哪管私底下他說得再如何懇切真摯、天花亂墜,也都不算數。一旦離開南陵,只怕他會再如前次那般,將承諾拋之腦後,把他們當一場猴戲來耍。

但偏偏蕭懷朔還不能不陪他做戲。

蕭懷朔便對範皓道,“那您且不必急著回去,就在這裡和孤一道見他,聽聽他怎麼說。”

不多時,外邊便來稟報——江州刺史顧淮遣使者顧景樓前來求見。

蕭懷朔也不起身,綸巾鶴氅,安坐於席。

正堂內外侍衛鎧甲湛然,長刀在握,軍容肅整,不聞半聲雜響。

顧景樓進屋,先對上蕭懷朔那雙寒星般的眸子。那目光稱不上友善,但也不至於和如意似的將一切情緒都寫在其中。他只用目光傳達一種威壓,表達他的從容有餘高高在上。

顧景樓已被如意折騰過一回,對上這陣仗,立刻便明白這姐弟兩個都不是維摩那等心慈手軟天真無邪,再三再四的給人機會的好少年。

——不過,在來之前他便已明白這一次宴無好宴就是了。

他看也不看兩側侍衛,只從容上前,向蕭懷朔見禮,“臣顧景樓,奉家父之令,率三千江州子弟前來投奔殿下,聽候殿下差遣。”

他亦是一身樸素布衣,甚至連兵器都不攜帶。然而舉手投足間乾脆利落,倒是半點都不輸陣仗。

範皓聽他稱臣,心下先鬆了一口氣。又聽他說麾下還有三千子弟兵,心裡先喜後驚,忙望向蕭懷朔。

蕭懷朔卻一派平靜,彷彿並不將顧景樓口中徒然冒出的三千騎放在心上。只道,“你是從江州來,還是從雍州來?”

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