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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吧。”

兄弟二人一道出宮,分道前維摩不由叫住二郎。

二郎回頭看了他一眼,將手攏在袖子裡,道,“今日阿爹進用的膳食,大哥可看到了?”

維摩愣了片刻,猛的記起來——還在大年正月,天子桌上竟盡是素齋,不見半點葷腥。因天子信佛,每月初一、十五茹素,維摩習以為常,便沒怎麼驚訝,但此刻想來才覺出異常。

二郎便道,“阿爹只是不說罷了。”他寧肯禮佛也不去看妙音一眼,看似無心無情,實則是見了子女的血肉,內心極為痛苦,唯求超脫出世,“牛羊尚且不忍殺害,況乎子侄?”

天子看似動搖,但最終只怕還是會放蕭懋德一條生路。今日他們兄弟的進言,其實都只是白費口舌罷了。

維摩垂頭沉思著,終於嘆息,“……我明白了。”

二郎聽他嘆氣便覺著頭痛,便道,“縱虎歸山,後患無窮。你今日若放了他,他日必受禍亂。不如先斬後奏,殺了他。”

維摩道,“阿爹已下了命令,豈能違背?何況還有那兩個刺客在。只要刺客招供,縱然阿爹放他一條生路,他也得脫一層皮。哪裡還有餘力作亂?”

二郎搖頭道,“只怕刺客招出來的,不盡如人所想——否則他怎麼敢向你告密?”

維摩沉默了片刻,道,“那也沒旁的辦法。”

二郎心想你都有膽量私心扣住他,就沒膽量錯手殺了他嗎?這會兒放他何異於放一個死敵?

但說到底,蕭懋德是死是活都同他不大相干,真正會為此煩惱的也只維摩罷了。甚或蕭懋德活著,對二郎而言反而有益處——至少有這麼個靶子在,維摩便不能將矛頭盡指向他了。何況他已盡心苦勸。莫非還要親自把事攬過來,替維摩殺了蕭懋德不成?便也不再多說了。

刺客的供詞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這二人竟出自小沈氏的門下。

沈道林年邁體虛,聽到這個訊息一口氣沒上來,就此病倒再床。沈家上書自辯,天子降旨撫慰功臣,令沈道林安心養病。

未幾,小沈氏自盡。

沈道林乞骸骨,天子準其回鄉榮養。但沈道林一把老骨頭受不住顛簸,竟便死在回吳興的路上。沈家還在任上的子侄盡數回鄉丁憂。

頹勢難返,樹倒猢猻散,告發沈氏違法亂紀的奏函如雪片般飛來。甚至有人揭發沈家當年暗通李斛,意圖犯上作亂。天子將這些奏函一一擺開,真想悉數發下去嚴查。但最終還是一一壓下——汝南又有零星叛亂,交廣一代局勢也總不穩定。而江左多土豪,彼此之間交錯聯姻,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難以輕易連根拔起。現在還不能將他們逼到絕路上。

沈家一敗,宮中有傳出許多流言——臺城的秘密便如淤泥般層層累積,看似已消失在時光的長河中,可不知何時一塊石頭投下去,便能激起漫天陳舊煙塵。

徐思當年嫁給李斛的舊事也被翻出。原來李斛之所以非徐思不娶,正是因為當年錯聽了沈家一句話,想借娶徐思一事表明自己貪戀美色,沒什麼大野心。沈家就此將徐思塞給降臣,斷絕了天子對徐思的念想。

只不過結果事與願違,天子終是知曉此事,對皇后的敬愛也由此斷絕。

最終李斛事敗,徐思再度入宮。而皇后早已因病過世,雖說沈家終是握緊了大皇子,並將大皇子扶持上太子之位,但到底也沒能長久。

徐思聽了只當作耳旁風——這些事她早在當年便已知曉,此刻翻出來又有什麼意思?於她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還徒然令如意心中猜疑。

不過如意畢竟懂事了——雖隱約察覺到自己的生父恐怕就是傳言中殘暴不仁的逆賊,但並不執著於尋根究底。反而害怕勾起徐思的傷心事,不肯在徐思面前流露出什麼痕跡來。

徐思乾脆便同她說笑,“那年臘月雪後,寒梅花開得熱烈。便如烈火燒在琉璃白玉之上,爛漫的紅了漫天。我貪玩,偷偷跑去梅花樹下喝酒。卻見有人比我先來,是個身量小小的小娘子,只有這麼高,生得窈窕美貌,模樣就和你差不多。矜持的端坐在梅樹枝上,火紅的紗裙垂落下來,眉心有花蕊似的花黃。她見我喝的得趣,便抿著唇眨著長睫毛望著我。我問她,‘你要喝’,她就點了點頭。我便請她喝了一杯酒。後來她就說,‘蒙你當年手植,這些年教我詩書,賜我瓊漿,供我容身之地。我無以為報,便滿足你一個心願吧’。我以為她在開玩笑,便說‘你來給我當女兒吧’,她說‘好啊’——後來我就生下了你。”

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