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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力而為,誰知道這些因果應在什麼時候”?

他想真是讓他阿姐說著了,採石渡換戍一事他沒有盡力勸諫,結果就出了紕漏。如今叛軍渡過長江直逼建康而來,也恰如如意所說“你以為自己是皇子王孫,就能倖免於難嗎?”

除非他準備拋棄父母和姐姐獨自逃出建康,否則他必然得與這城池共存亡。

二郎終於還是開口詢問,“阿兄已查出李斛是怎麼渡江的了嗎?”

二郎肯來,維摩心下其實是相當感動的——他早過了天真無邪的年紀,當然知道自己當日所作所為有什麼後果。縱然二郎在危難時棄城而去,他也不會覺著奇怪。可二郎終究還是來了。

他便道,“此刻再查這些還有什麼用?徒然讓人心混亂。”

——李斛能如此順利的渡江,必然是有內應接應。維摩覺著內應既然在採石渡,必然已和李斛匯合了。也無需在建康城中追查。

二郎卻道,“內應未必不在城中。要接引七八千人渡江,起碼調動三十餘艘戰船,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不留下些痕跡,正該趁機追查到底。否則萬一內應還混在城中,一旦交戰,危害還不知有多大。”

維摩心下還是遲疑,“你看該讓誰去查?”又道,“萬一動靜大了,城中將領勢必人人自危……”

二郎時常覺著,維摩真的是很聰明——可是也許他就是太聰明瞭,邊邊角角的細節全都能思考到,所以一到該決斷孰重孰輕時,他的思慮便如一堵密不透風的牆一般攔在面前,令人舉步維艱。

其實在二郎看來,一件事可以有無數處置方法,有些方法甚至都無所謂優劣。只看你是否抓準了時機,是否雷厲風行,是否能把自己的“一意孤行”變成了所有人的“深信不疑”。維摩所欠缺的不是聰明,而恰恰正是這種高高在上的、令人奉行的決斷力。

二郎只能恨惱道,“這件事只有阿兄能查。此刻阿兄是三軍統帥,一切盡在你的掌握。莫非連派人尋問這幾天誰調動過船隻渡江,阿兄都做不到嗎?!”

維摩能做到——可他素來以仁慈行世。一個心慈手軟的統帥,在危急時刻也格外容易被人懈怠應對。

何況在此叛軍逼城的時刻,有許多遠比調查軍船去向更緊要的事。

何況慈湖到建康不過兩三日的腳程,留給他的時間根本不多。

待終於有人查處結果,報到維摩跟前,已是第二日的深夜——等維摩終於得知這結果,已是第三日的清晨。

李斛的大軍,已悄然逼近建康城。

城外秦淮河上浮橋尚未來得及拆卸。

受維摩委託前去拆除浮橋的東宮文學士陸昕正指揮士兵拆橋,抬頭便見叛軍衝來。軍士毫無準備,驚慌至極,紛紛調頭便往城裡跑。陸昕逃回到朱雀城門樓上,才能稍稍喘一口氣。他一面命人往城裡報信,一面匆匆灌下一碗甘蔗汁解渴。

叛軍很快便匯聚到城樓下,陸昕坐臥不安。忽有流矢非上城樓,釘到他身後城樓柱上,陸昕抖得甘蔗汁撒了滿襟。那碗到底還是滾落在地上。□□門樓他也不敢待了,丟下主君之命和手中大軍,自去逃命。

朱雀門就此失守。

維摩一面往政事堂去,一面聽人彙報,“就只有初十那天,西鄉侯送了三十艘空船渡江——說是籌集了糧草,要運送回來……”

維摩腳步猛的頓住,“你說西鄉侯——”

西鄉侯蕭懋德——他懷疑了一圈,始終沒有懷疑到此人頭上。不為旁的,只因他們都是宗室子弟,和前朝截然不同,天子待宗室可謂仁厚至極。而李斛同蕭氏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旦入城勢必將宗室子弟屠戮殆盡。故而他以宗室子弟監軍、守門,以為他們必然絕無異心。

而西鄉侯蕭懋德此刻正把守宣陽門——過朱雀門向北便是宣陽門,過宣陽門再往北,便是臺城了。

天和五年十月十七日,臺城被圍困。

而李斛因劫掠了富庶的京畿,糧草軍資充足,又招徠貧民,將軍隊擴成到五萬。

十二月,各州勤王大軍陸續趕來,李斛趁援軍中聲勢最壯的荊州軍尚未紮好營盤時,率精銳突襲,斬殺了荊州軍的主帥。援軍士氣一落千丈,都不敢輕易出戰,一個個作壁上觀。李斛又施計離間,勤王大軍內部互相猜疑、內耗,都想儲存實力、驅動旁人。

到最後無人記得勤王的初衷,都坐看建康獨立支撐。一個個只等李斛攻破都城,綢繆起後事來了。

天河六年正月。

臺城糧盡兵絕,就此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