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軒正要開口替夕顏辯解,卻聽身邊的夕顏忽然喃喃地說道,“是……是我故意的……”她身子晃了晃,睜著一雙空洞的大眼,迷茫地說,“是我故意安排她出府,是我讓她去抓絕子藥的,都是我的主意……可我……是抓給自己吃的啊,我只是不想要孩子,我沒有要害寧若姐姐……”她哭起來,拼命地搖頭,神智一片混亂,“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的眼睛裡忽然有種異常的光亮,“搞錯了,一定是你們搞錯了……”她死死抓住黎軒的手,“不能生的人是我……是我啊……你們搞錯了,你們都搞錯了……”
黎軒身子一僵,忙伸手抱住夕顏,深邃的眸子更加漆黑清冷。
“格格……”春雪哭著往前爬了幾步,“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擅作主張,把格格的藥跟福晉的換了,都是奴婢做的,求你們放過格格吧!放過格格吧!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春雪說著,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血順著她的額頭流到臉頰上,衣服上,說不出的猙獰恐怖。
夕顏仍只是呆滯地倚在黎軒身上,好像春雪說的一切完全與她無關,嘴裡只是反覆地念叨著他們搞錯了。
“還不趕緊送側福晉回房!”黎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勃然大怒道,“是都想要挨板子麼!”
幾個婢女終於不敢再觀望,趕緊上來攙扶夕顏。
“你這是存心要氣死我!”老福晉拍案而起。
“額娘息怒。”黎軒捏捏鼻樑,心力交瘁道,“今日天色已晚,還請額娘先回去歇息。此事兒子自有定奪,額娘只需一切都交由兒子處理即可。”平靜的話語中,是不容反駁的強硬。
“好好好!我算是知道了!”老福晉氣極反笑,“為了她你這是什麼都不管不顧了!既然這樣,從今往後,你們的事兒我一概都不管了,你自己去跟寧若解釋吧!”
老福晉說著,果真就不再理他,從春雪身邊經過時狠狠踹了她一腳,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王爺!”春雪見這般光景,終於鬆了口氣,頭重重磕在地上。“奴婢來生做牛做馬,一定報答王爺恩德——”話音剛落,人已經一頭撞向白牆。
黎軒麻木地掃過牆上的血跡,狠狠地閉上眼睛……
如此,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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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婢女奉命送了夕顏回到晨夕閣。
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整個晨夕閣卻沒有一點動靜——甚至連個出來伺候的丫頭都沒有。
“側福晉要是沒別的吩咐……”年紀稍大些的小丫頭輕聲道,“奴婢們就告退了。”
夕顏一動不動呆坐著,不轉頭也不回應。
幾個丫頭對視了一眼,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
等半個時辰後採棋進屋時,夕顏仍神情恍惚地坐在窗邊的榻上。
幾扇窗戶都大敞著,冷風嗖嗖地吹進屋子裡,夕顏的臉頰,鼻子都凍得通紅了,她卻毫無知覺。
“主子。”採棋趕緊走上前關上窗子,又拿了被子小心翼翼地給她蓋上。
身上都冰涼了……採棋鼻子一酸,忙低下頭斂住眼中的水光。
“夜深了……您……還是躺下睡一會吧。”她不忍道。
她的風寒尚未痊癒,話才剛說完,又忍不住低低咳了兩聲。
夕顏呆滯地抬起頭看了看她。
“採棋?”
“是,是奴婢。”
“你看到春雪了麼?”夕顏輕聲問。
“她……”採棋病中本就難看的臉色更蒼白了幾分。剛才晨夕閣的眾人忽然被帶去審問,唯有她跟夏霜被單獨送回來。也好在送她們的人是小恩子,她才得知福晉腹中的孩子出了事。可……
她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
夏霜此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心裡何嘗不是悲傷焦慮,卻只能咬牙忍著。
“她睡了麼?”沒聽到採棋的答覆,夕顏又問了一遍。
“主子……”採棋覺出異樣,緊張地看著她,小心地試探道,“是……春雪已經睡下了。主子要找她麼?”
夕顏低著頭想了一會,忽然仰起臉,很認真地點頭說道,“嗯……我就是想告訴她,我不要吃藥了。”她臉上露出孩子一般純真的笑容,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卻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墨池,不見半分光彩,“他說想要個女兒,我答應了的。”
“那……那敢情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