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事吟詩,讓人身臨其境,懂音律的、不懂音律的,都在凝神而聽。
文賽結束了,更多的人匯聚了過來,在沈宛那抑揚頓挫的聲音裡,又伴著迷人弦律,無數的人聽得醉了、痴了。
蕭策靜立人群:“這女子是西涼沐元濟的愛女?”
“回少傅大人,是沐元濟唯一的子嗣,他妻子乃範皇后的胞妹,夫妻感情極好,當年少傅大人在沙場佈陣,將他困陷陣法,為亂西涼軍心,散佈流言說他已經戰死。他妻子驚聞噩耗,動了胎氣,產下一女後撒手人寰……”
你蕭策使的計謀,卻害人家夫妻生死永隔,只留下一個幼女。範氏仙逝之時,還不足雙十年華,正是如花妙齡之時。
往事歷歷,蕭策記得那是十四年前的事,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而今卻已三十餘歲,正值壯年。那時的他輸給了沐元濟,後來又陸續輸給沐元濟幾回,他不否認,沐元濟是一個真正的龍虎將軍。
這女子年紀不大卻很聰明,但凡聽旁人一講早前她如何與鬼醫打賭,就知道她用了心理戰術,先在鬼醫“不會敗的琴技”上擊其信心,之後又別出心裁地以訴事、吟詩來講敘《沉浮》。
論琴韻,她勝鬼醫兩分。
論琴技,鬼醫勝她三分都不止。
琴技易練,但琴韻卻是天生的,有靈性之人,會賦予琴曲新的靈魂。可是,她就是靠著這樣的別出心裁,讓聆聽的人都聽她的琴音,而少有人關注鬼醫的琴,彈到最後,她已經不在乎琴音是好是壞,更多的是隨心所欲,就憑她的這份隨意,也能吸引不少人。
沐容的手臂早就酸了,可她一直在堅持,手指更幾近麻木,指頭上亦有了幾道小口子,血染琴絃,空中有淡淡的血腥過漫過。
忍住,她必須忍住,將她獨特的《沉浮》講給世人聽。
程子齡是沐容敬重的前朝名臣,他應該受到後世的景仰。
她咬了咬牙,忍住指尖的痛,以她的方式彈奏、吟誦程子齡的詩。
血染琴,血染情,情染血,琴染血……
這把沾染了她鮮血的琴絃,往後怕是不能再用了。但這琴,見證了沐元濟與妻子範氏的愛情,更是沐元濟用心替妻子打造,於她,就有了別樣的意義,這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沐曼華的心提得緊緊的,“二哥、十哥,九姐姐手指傷了?”
沐二郎一臉心疼,他是兄長,理應看護弟弟妹妹,“不停不息要彈近兩個時辰,別說是女子便是多少男兒也很難堅持,這很耗心力。”
可稍後還要瞧醫書,在短短一個時辰裡記下一整套醫書,這更耗心力了,如果老太君在,指不定如何心疼。
沐十郎道:“回頭我找太醫討最好的藥膏。”
沐容不停不息近兩個時辰的《沉浮》,奏盡程子齡從小到老的沉浮一生,那是一個官場名相的一生,也是一代詩人的一生,其間更穿插了程子齡一生所出的三十首詩詞,運用得極是精妙,彷彿程子齡的詩與琴曲相融一體,更讓《沉浮》多了一些傳奇。如果不是曾熟《北周名臣傳》,不曾細細研讀程子齡,根本做不到如此。
鬼醫彈完了,他坐在船上靜靜地聆聽她的琴。
他彷彿看到程子齡,身陷囹圄,其妻為救他奔走,那人世間不離不棄的情感,那風雨共度的果決……
“最美夕陽紅,溫馨又從容,名相沉浮終!”
在她美麗的尾音裡,餘音繞樑,耳畔都是那個北周名相程子齡的故事,有對百姓的大愛,有對妻兒的疼惜,更有對親人的緬懷,所有人都似看到了一個真實的程子齡!
“好啊!好!”
有人失聲高呼,這呼喊的是鐵狼,就連他也意氣風發起來,像程子齡的一生,雖然有苦難,卻不失精彩。
沐容起身,衝著人群微微福身,“請問鬼醫前輩,晚輩贏了嗎?”
鬼醫連叫了兩聲“狡猾丫頭,你說改了三處,改了哪三處,我從頭聽到尾,就有兩處做了修改,還一處在哪兒?”
“前輩,還有一處,便是我穿插的口語解說。”
鬼醫又啐罵了一聲“臭丫頭”,早前他以為是譁眾取寵,可他心下不得不承認,沐容確實勝了,光是琴韻就勝他兩分,這個丫頭若真攻琴藝,他日成就定然在他之上。他輸給這麼一個小丫頭了,嗚嗚,他天下第一琴的名聲是保不住了。
但,鬼醫又輸得心服口服。
沐容笑微微地道:“前輩,你輸了,你可是答應把你著的書給我看,可不許藏著不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