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寶與小墜提著兩個食盒,主僕二人一前一後近了祠堂。
看守祠堂的婆子不悅地大喝一聲:“誰呀,三更半夜的鬧什麼?還讓不讓人睡?”
“宋婆婆,是我,小墜,我們給二太太送吃的來了,勞煩你開一下門。”小墜從懷裡掏出一袋子錢,裡面是一串錢,故意搖得直響。
宋婆子開了祠堂門,藉著燈光打量了一番,小墜趁勢把一袋錢塞到宋婆子手裡,“通融一下,四姑娘給二太太、三爺送點吃的。”
宋婆子冷聲道:“快進去!”她伸長脖子左右張望,確定無人注意,這才合上了祠堂的門。
沈寶在沈賓的門前停下了腳步,穿過門欄杆,取出三盤菜,抬眸卻見沈賓縮在床下,嘴裡重複著:“二哥,別來找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沒想你真會淹死,我沒想到啊”攙。
沈寶大喚一聲“三哥!”
真是沒出息,沈寬都死兩年了,他還怕個甚?沈寬可是在老家死的,這裡是京城,相隔千里之遙。
沈寶招手示意沈賓走近,將一壺酒塞到他手裡,“三哥,我今兒給你備了半斤酒,你喝些能睡個好覺。”
沈賓接過,咕嚕嚕便是幾大口,烈酒入喉很辣,他卻顧不得,彷彿喝了酒,他就再也不怕,他不用筷子,用手抓了一把涼拌豬頭肉就往嘴裡塞。
“妹妹,這祠堂有鬼!有鬼,真的有鬼,我和娘都看到了,是伯母和二哥,他們來索魂了。”
沈寶定定心神,“這世上哪裡有鬼,所謂的鬼還不是人裝的。”
突地憶起那年她和母親所辦之事,李氏與老太太出主意,想逼沈宛拿出兩年莊子上的糧租、鋪子上賺來的銀錢,故意讓沈寶與沈容爭執,尋了機會嚴懲沈容,將她關到石臺縣沈府後頭的小祠堂裡,然後李氏帶著沈寶裝鬼嚇沈容。
待沈宛次日去瞧沈容,沈容變得痴痴傻傻,連眼神都不對,為了儘早將沈容帶出祠堂,沈宛交出石氏嫁妝鋪子的出息、田莊的糧食,又說了好話,哄得老太太高興,這才將沈容放出了祠堂。
沈賓張大嘴,不可能是裝的,他瞧得真真的,在那空中飄來飄去,人哪能那般飄,只有鬼可以。“妹妹,真是鬼!真的是鬼。”
沈寶渾身只覺一個冷嗖嗖的,尤其是後背,隱有冷汗冒出,“你又胡說,旁邊是佛堂,還供著觀音菩薩,哪裡來的鬼。就著酒吃菜能暖和些,吃好了就回床睡覺,再過幾日,伯父和父親許就放你出來了。”
沈賓抱著酒壺,又飲了幾口。
沈寶走近李氏的屋子,隔著木欄門將食物遞了進去,“娘,你再忍忍,再有兩三日,祖母就會放你出去了。”
李氏坐在地上,看著豐厚的菜餚,“寶姐兒,你看到鬼沒有?我看到你伯母了,還有沈寬……”
沈寶正色道:“娘,沒有鬼。”她擺了擺手,示意小墜到院門口候著。
見四下無人,沈寶方正色道:“娘,前年秋天在老家的時候,為了逼大姑娘交出店鋪上賺來的銀錢,我們讓祖母把沈容關到了祠堂。那兩晚……兩晚,你帶著我便去裝鬼嚇人……”
李氏聽到這兒,驚道:“你說那鬼是人裝的?”她搖了搖頭,“裝的,白影會弔在空中,可那鬼能抬手臂,與你伯母的聲音一般無二。”
她這輩子,誰都可以忘,怎會忘了石氏,石氏的聲音便是做夢都能認出來。
石氏壓了她多少年,仗著她是富貴人家的千金,處處瞧不起她這個鄉下山野來的女子。
要不是石氏死了,她怎會得到機會打理沈家。
沈寶的後背冷了幾分,當初她們扮鬼從窗前移過,雖只那樣,沈容也嚇了半死。“娘,你吃菜吧,這是我特意讓廚房預備的,先喝燕窩羹,只這一碗燕窩羹就得一兩二錢銀子。”
沈寶那時恨極了沈容,巴不得沈容嚇死在祠堂。
想著沈容吃了一回苦,許會有所收斂,但也只管了兩個月,之後沈容一樣的掐尖要強,處處與她爭東西。
想到此處,沈寶問道:“娘,剛才鬧鬼,你會不會說錯了什麼話?”
不會真是人扮鬼吧?
如果是,那是誰?
不會是老太太,會是潘氏?先來試探她,若她說漏嘴,就會殺她滅口?
李氏忙忙道:“我只是害怕,什麼也沒說。”
沈寶道:“如此就好。”她頓了一下,繼續道:“這些日子,你都瘦了,過兩日你要出去,若讓祖母瞧見你現在的樣子,指不定得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