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日,血漫白沙。紅色的潮水卷著滾滾煙塵奔湧而來,黑頭鷹旗在狂風裡獵獵招展,達靼大軍已然兵臨城下。
白沙堡如同一個巍峨的巨人,沉穩如山的矗立在敵陣之前。瞭臺的頂端高高升起一面白虎旗,如同一隻威武的雪梟盤旋在大漠上空。
堡內兵民早已嚴陣而待,城頭戟槍森立如林,城中車馬絡繹如川,防守之態亦是聲勢浩大。
“哈哈,這就打白旗了?”一個身著窄袖褐裘,耳戴金鷹環的年輕男子遠遠一望,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在他身側,騎在棗紅馬上的中年蓄鬍漢子皺起眉:“白沙堡號稱塞北之虎,怎會一戰未交就降了?”
“八成是聽到本殿的名頭嚇到了。”對方自戀的摸了摸耳上的金環,“派人過去受降。”
這話倒非虛言。
西域裡的每一棵仙人掌都知道,達靼小王子巴勒孟甘最善行軍打仗,赫赫威名之下,近半部落不戰而降,五年之中鏟滅近百小國。此次血潮之所以洶湧難敵,正是因達靼王大腳一踹,把這禍害丟到東邊漢人的地界來了。
紅色的軍陣分列而開,飛出一騎直奔堡下,沒對喊兩句便被城上的人一箭撂倒。
“可惡的漢人,竟敢耍我?”金茶色的鷹眸中閃過一絲戾氣。
倒黴的傳信兵被馬拖了回來,斷斷續續的道:“殿下,那......那是......白沙堡的帥旗......”媽的,老子這箭捱得好冤!
巴勒孟甘悍然失語,拿白旗當帥旗,這是有病還是有病?!
軍師哲別烏摸了摸鬍子道:“不對呀,我聽聞殷家以金虎為徽,應當升金旗才對啊。”
就在達靼人懵逼的時候,一里開外的白沙堡瞭臺下,殷南天正狠狠訓斥著一個旗手:“媽了個巴子的,曬褪色的你給老子掛上去幹嘛?!”
那人掩面抽泣:“屬下知錯,屬下色盲......”
...
城外已經秣兵歷馬,殷府內卻仍舊一派平和之象。各院管事按部就班,各房僕從有條不紊,似乎絲毫未受血潮的影響。
倒也難怪,白沙堡百年戍邊,今日鬧匪明日抗胡,組團刷人頭已經成了堡民的生活日常。而殷家大院的防衛更是固若金湯,三丈高的圍牆錯落相環繞如迷宮,敵人就是闖得進去也走不出來,是以府裡的人都能心安如常,吃睡皆香。
只除了燕不離懷裡的這位。
“哇嗚嗚嗚......”小祖宗兩眼噴淚、滿嘴嘶嚎,哭得驚天地泣鬼神,不知道的還以為誰要宰了他。
某爹只好將藥碗挪到了遠處。
啼聲立止。
燕不離:“......”
這孩子因早產之故體質虛弱,加上在冰室裡受了寒氣,連續幾天都在發熱,再不用藥只怕就把人燒傻了。
然而莫說喝藥,哪怕燕不離只是端一下藥碗,這小東西就立即魔音大作......
他媽的,這麼精也不知道隨誰。
“不離,又虐你兒子呢?”林正玄端著一碗溫熱的羊奶進了門。
一聞到新鮮的奶香味,襁褓裡的主兒立馬來了精神,黑葡萄似的眼珠一動不動的盯著林正玄手裡的碗,很快就飛涎直下三千尺。
“誰虐誰啊?要不是怕嗆著他我早硬灌了。”燕不離扶額道,“怎麼給嬰兒喂藥這麼麻煩......”
“有時候大人喂藥都不容易。”林正玄憶起殷梅雪舌頭受傷那陣子就是無良一笑。
燕不離卻想到自己被池月強行喂藥的那次,臉上不禁一紅,乾咳道:“本來就瘦得和耗子似的,再這麼病下去不行啊。”
“要不你就給他起個賤名兒,鄉下不好養活的孩子都這樣。”林正玄放下碗道,“什麼驢蛋蛋、羊糞糞、狗剩子、兔崽子之類的。”
燕不離:“......”起這種名池月大概會殺了他吧?
林正玄道:“你別這副表情,我也是聽査管家所言,說是越老土越不堪才好,這樣閻王見了心有不喜,就不會攝走孩子的魂魄。”
“也有道理......你腦子好使,幫我想個閻王見了就噁心,肯定不會捏走娃的名兒吧。”反正就是個乳名,等正式起名時再整高雅的就是。
“見了就噁心?”對方凝思琢磨了一下,隨即拍手道:“那就叫燕粑粑好了!”
燕不離一驚:“粑粑?!”
林正玄一笑:“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