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診斷標準》不再將同性戀者統稱為精神病人,但“同性戀”還是被歸於“性心理障礙”條目下。
翼飛拿家裡給他學鋼琴的錢去看心理醫生,接受治療。像庫布里克的電影《發條橙》,一個人被強制性地喚起慾望,同時用藥物催吐或電擊的方式,讓你感到疼痛、口渴、噁心。“這是健康人類的有機組織正在對破壞規則的惡勢力作出反應,你正在被改造得精神健全,身體健康。”電影裡,穿著一塵不染白大褂的醫生說。
一次又一次,直到人體就像看到毒蛇一樣,對自己的慾望作出迅速而強烈的厭惡反應。
張北川說他認識一個接受這種治療的人,最後的結局是出家了。“你再也不會有選擇同性戀的慾望了。”
“你再也不用有慾望了。”
“你好了。”
他們坐在我對面,手拉手,十指交握。
我沒見過這樣的場景,稍有錯愕,看的時間稍長一點兒,心裡微微的不適感就沒了。
我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你們怎麼形容你們之間的關係?”
“愛情。”他們毫不遲疑。
他們當中更活潑愛笑的那個說:“每次看到婚禮的花車開過,我都會祝福他們,希望我將來也能這樣。”
當下對他們來說,只能是幻想。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最終會選擇與異性結婚,成立家庭。
我們採訪了一位妻子,九年的婚姻,生育了女兒,但丈夫幾乎從不與她親熱。她說:“我覺得他挺怪的。”
“怪在哪兒?”
“他從來沒吻過我。”
“比如說你想跟他很親密的時候,你表達出來,他會什麼反應?”
“我覺得他經常很本能地把身體縮成一團,很害怕、很厭惡的那種樣子。”
“厭惡?”
她淒涼一笑:“對。”
我停了一會兒,問:“那你當時……”
“挺自卑的,就是覺得自己真是沒有吸引力吧。從孩子三歲的時候,我就開始看心理醫生。”
她的丈夫說:“等你到了五十歲,成為性冷淡就好了。”
他們維持了九年這樣的婚姻。她看到丈夫總是“鬼鬼祟祟”的,每次上完網以後,都把上網的痕跡清除掉她當時以為他是陽痿,在上面查什麼資料,也不好意思問。後來,有一天晚上,她半夜醒了,差不多兩三點鐘,看他還在上網。過了一會兒他去睡了,她去把電腦開啟一看,他上的全是同性戀的網站。她閉了一下眼睛:“那一瞬間我知道他百分之百就是。”
過了幾天,她做了一些菜給他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承認吧,我知道你是同性戀了。”
他當時就愣了,就是一瞬間,眼淚嘩嘩往下流。
晚上,她突然聽到樓上好像有個什麼東西掉下來了。“我以為他自殺了,拔腿就往樓上跑,我當時就想,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他能活著就行了。”她上樓後,“看到閣樓上燈全都滅了,他一個人躺在那個地方,我就很難過,一下子撲在他身上。”
濃重的黑暗裡,她用手一摸,他滿臉是淚水。他們抱在一起哭。“他當時就說,我這個人不應該結婚的,我傷害了一個女人,這是我一輩子的痛。”
她說:“我恨他,我也很可憐他。”
我說:“從你的描述當中我想象你丈夫內心的經歷,他過得也很痛苦。”
她說:“他每天都在偽裝。每次我跟他一塊兒要是參加個應酬什麼的,他都拼命給大家講黃色的笑話,給人造成的感覺,他這個人特別黃,特別好女色。他每天很累,不停在偽裝自己。”
我問過翼飛,“你們為什麼還要跟女性結婚?”
他說:“有個朋友說過,我父母寧願相信河水倒流,也不相信有同性戀這個事情存在。”
很多同性戀者只能在浴池和網上尋找性夥伴。我們對浴室經營者的調查顯示,這種方式中主動使用安全套的人非常少。一個提供性服務的男性性工作者說,多的時候一天他大概與四五個人有性接觸,大部分顧客都有婚姻。
“在這個狀況下,如果他從這個群體中感染了疾病的話,就意味著……”
他說:“傳播給他的家人。”
大瑋是發生第一次性關係之後,就感染艾滋的。
“你為什麼不用安全套?”我問他。
“我連安全套都沒見過。”大瑋說。
他在做愛前像每個稚嫩的孩子一樣。“我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