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
她哭了。我知道她痛恨在別人面前流淚,對她說:“你去房間休息一會兒吧。”
她起身離開,我們幾個在房間裡等著,沒人說話。過了十幾分鍾,我去敲她的門,沒有反應。我突然想起,她的同事提過她有美尼爾綜合徵,這種病受到驚嚇或是情緒極激動時可能會發生暈眩,我大聲叫來服務員開啟房門。
她蜷在床上,縮作一團,手指僵硬痙攣,撕扯著枕頭。我蹲下來,給她把脖子上的絲巾解開,她面板滾熱。我試著去觸控她的手,她掙開了我。
我們叫來醫生,注射了十毫克的安定,她才平靜下來。
我和老範坐在床邊看著她。
慢慢地,她睡著了。
回去路上,大家都許久不說話。
小宏說:“你的問題太刺激了,讓她窘迫了。”他看了看我,又安慰性地補了一句:“當然,你也不能不問。”
之後誰也不再提這件事,包括老範。夜裡,老範睡了,我睜著眼睛,檯燈的光擰得很微弱。本子上什麼也看不清,我還是用圓珠筆歪歪扭扭地寫下來:
“作為一個記者,通往人心之路是如此艱難,你要付出自己的生命,才能得到他人的信任,但又必須在真相面前放下普通人的情感……在這個職業中,我願意傾盡所有,但是,作為一個人,我是如此不安。”
放下筆,我給王發了一條簡訊,希望她瞭解這個採訪對我來說絕不輕鬆,但是我希望,承受痛苦對我們都是一種清洗。
她沒有回。
後來我才知道,老範在機房編這段的時候也很掙扎。王的臉作了遮擋,但鏡頭裡可以看見她臉上帶著的那點笑容,側影的弧度。
老範說一直不敢看那笑容,總是下意識地用機器擋住眼睛。她知道很多人都期待著王在鏡頭面前低頭和懺悔,以便寬恕她。
“她的表情即便不是哭泣,最少也應該是沉痛的。”老範寫道,“可是她居然笑著。”
機房的深夜裡,老範再次面臨“雙城的創傷”時的選擇:要不要把這些人性複雜的狀態剪上去?會不會違背觀眾的願望甚至觸怒他們?
她說後來想起我告訴她的一件事。
非典的時候,小鵬目擊過一件摧折我心的事,當時我轉身走了,他沒來勸我,去跟大家會合吃飯了。我找了個地方坐了一會兒,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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