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我的病滿懷憂慮,態度親切,照料周到,使我心下難忍,以致拖拖拉拉,延至今日。”說時泣下不已,聲音顫抖,明顯古怪。然所言至情,思之甚為可憐。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一陣家常話,源氏便乘機說道:“想必內大臣每日都來探問你吧?若能順便見到他,就太好了。我本有一事要告知他,總是難得見他一面。令我心下甚為焦慮。”太君答道:“恐因公務纏身,或並不關心我吧,不過偶爾來看看罷了!不知你有何事要告訴他?夕霧的確曾懷恨過他。我曾對他言道:”事已至此,你若因厭惡他們,硬將他們隔開,於他們已傳出的聲名,並無用處,反教人當作笑柄,譏議不已了。‘但他從小便有個怪脾氣:一旦下了決心,便很難更改。所以我也無可奈何啊!“她如此說著、心下以為源氏要告訴的是夕霧與雲居雁之事。源氏笑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心想事已至此,內大臣或當應允了,故亦曾勸他乾脆成其好事吧。但我見他對二人申斥得甚嚴厲,便痛悔自己多嘴多舌。我想,萬事皆有洗清之時,難道獨獨此事不能洗清麼?只是這末世惡濁,要等來那徹底洗清之水,談何容易!唉,這類事,於此時代,總是愈來愈壞,愈差愈遠了。聽說內大臣找不到如意女婿很惱火,我對他又甚同情。“接著他又說道:”不過我想告訴內大臣的卻另有其事:有一個女孩兒,本該由他撫養,因情況有誤,偶然被我尋到,撫養在家。那時皆不知實際情況,且我家子女甚少,也無意明查,以為即使冒充亦無妨,故便將她認作女兒,撫養至今。但不知皇上從何處得知此事,曾對我言及。他道:“宮中沒有尚待,內侍所的典禮常不盡人意。朕本當從官中選拔。雖有許多進宮多年,門第高貴的女官謀求此位,但皆不合朕意。朕欲從聲望日隆的望族中選出。’他向我暗示,欲選我所找到的女兒,我又怎敢妄言不當呢?凡女子入官服務,決須按照自己的身份而立志就職,方為明智之舉。倘只例行公事,司理內侍所事務,幹好本職行政,這便枯燥乏味了。但也不能一概而論,凡事還須憑本人能耐。我將想送她入宮為尚待之意告訴她時,乘便問及她年齡諸事,方知她竟是內大臣苦苦找尋的親生女兒。進宮之事,我想徵求內大臣意見。但總見不了他的面。致函請他擔任著裳儀式中結腰之職,他又因太君貴恙謝絕。如今太君病體稍安,我想請太君將此事轉告內大臣。”太君答道:“唉,這究竟為何事啊!經常有各式各樣的人自稱是內大臣的女兒前來投靠,他一概都收留。你剛才說的那個女子是否也是因此而來投靠你呢?你令人尋女,她聽說了便來找你麼?”源氏說:“內大臣十分清楚內情。只因她為平民所生,倘聲傳出去,必惹外人恥笑,敵對夕霧,我亦未曾洋告真相,務望太君謹慎為要。”
太政大臣探訪三條鄰的訊息,傳入內大臣邸內,內大臣惶急道:“太君那裡人手不足,招待這等貴人恐怕力不從心。又無精幹之人,照應隨從車馬,安排貴賓座位。夕霧中將恐也來了。”即教諸公子與素來相近的殿上人等去三條郵協助料理,並囑咐道:“酒餚果蔬等,務須奉呈殷勤,不得稍有怠慢。我本應同往,惟恐反倒嘈雜。”此時,內大臣收到了太君的來信。信中道:“今日六條院大臣前來探病。此地裝置簡陋,僕從欠缺,深恐怠慢責人。茲有要事相告,務望見信即行,然勿言因我來信。”內大臣想:“有何要事呢?恐又是雲居雁之事,夕霧向他們哭訴吧?”又想:“太君暮年,餘日無多了。為此事她屢屢相助。倘源氏屈尊開口,倒叫我難以回絕。惟我總不喜夕霧冷酷少語,倘日後機會適當,我且佯作順從,答應吧!”他估摸若源氏與太君協力相勸,要作回絕,則更不便了。然而轉念一想:“何出此言?萬萬不可讓步?”竟又突然變卦,足見其性情何等之頑固。末了他想道:“既然太君已來信相催,源氏太政大臣又在等著見我。若不前往,實在是說不過去。我且前往,靜觀事態,見機而行吧。”打定主意,極考究地著了裝,傳叫隨從人等休得鼓譟,便直赴三條邪。
在眾公子的簇擁下,內大臣顯得穩實莊重,威儀赫赫。內大臣身材頎長,不瘦不腴,面貌莊重,步態沉穩,天然一副朝堂重臣之態。他身著淡紫色裳衣,外罩白飽,卻也華彩畢現悠然自得。源氏太政大臣則外穿中國白經常禮服,內襯流行的深紅內衣,神態了無羈縛,自有責人風度。他身上似有神光輻射,使盛裝輝飾的內大臣也黯然失色。內大臣的眾多公子皆眉目清朗,侍立父親旁側。其異母弟藤大納言與東宮大夫儀表亦頗不俗,此時皆隨來探病。另有許多頗有聲望的殿上人,也不召自來。此外藏人並、五位藏人、近衛中少將、非官等十餘人,也會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