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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第十五章 蓬生

卻說源氏公子流放須磨。歷經磨難之時,京中曾有不少女子憂心惦念他。那些境況富足的女子,終日只為情所惱,則並無痛苦可言。二條院的紫姬,便是其中之一。她雖亦飽嘗相思,但尚能與旅居在外的公子通得書信,為其製備失官後臨時的服飾等,倒可解去許多憂思。然而與源氏公子暗中往來的情人們,只得在公子離京時默默目送,形若路人,忍不住心如刀絞。

末摘花便是其中一人。父親常陸親王死後,她無所依靠,孤苦度日,境況甚是悲涼。後來有幸結識源氏公子,蒙他悉心照料,生活頓時光彩許多,以為日後便可安心度日。豈料公子忽遭大難,於是哀怨頓生。除親密之人外,一切漠然視之。公子一去須磨,音信全斷。起初末摘花尚可悲傷哀痛,苦度時日。年歲一久,生活也為之潦倒。身邊幾位老年侍女不禁悲憤哀怨,彼此議論道:“前世造孽啊!數年神佛保佑,幸得源氏公子照顧,我們正為她的榮福慶幸呢!可惜世事無常,公子含冤負罪。如今小姐無依無靠,委實可憐廣先前過慣貧困寒酸之日,亦渾然不覺。如今榮華後再度昔日,反而難耐啊!侍女們皆悲嘆不絕,當年追逐相隨者,盡皆相繼離去。無家可歸者,或也染病身亡。如此這番,邸中上下人寥寥無幾了。

這宮邸於是更為荒蕪,日漸成為狐居之所。老樹陰森可怕,早晚鶴梁慘然啼叫,眾人已習以為常。當初熱鬧時,人來人往,此等不祥之物銷聲匿跡。如今家道中落,怪物卻日漸現形。留下的一些侍者甚是驚恐畏懼,也不敢久居於此。

其時,一些地方小官因渴慕京中邸宅,相中宅內的參天古木,便央人前來索買。眾村女聞之,力勸小姐道:“依奴婢之見,不如將此可怕的宅子賣掉,遷離此處。如此下去,我們這些下人也難以忍受了。”末摘花流淚道:“你們怎出如此異議?出賣祖業,豈不讓人笑話,雖身居困境,又哪能離京忘本?宅子荒蕪悽清,尚有父母長留此處之面影。睹物思人,也可慰藉孤苦之心。”於是毫不猶豫,斷然拒絕。

院邸內一切器具,均為上代慣用之物,古香古樸,精巧華貴。有幾位暴發之人,垂涎此物品,探得這些物具來歷,遂託人牽線,希圖購走。此番舉動,自然是乘人之危,輕視了這人家,因而恣意侮辱。侍女們勸小姐道:“實在無計可施,賣些傢俱以解急困,也是世間常事,有何不可呢?”未搞花道:“此類東西均為老大人遺留之物,豈可賣與下等人家?違背先人遺願,乃莫大罪過!”她斷然不同意此等做法。

小姐孤苦度日,難遇救助之人。有位兄長是禪師,好容易從酷或來到京都,便順便來此探望。可增人畢竟多為清貧之人,況且這禪師更是迂腐守舊,窮得只剩一身袈裟,恍如下凡仙人。來此宅邸,見庭院雜草叢生,一派蕭條,竟不以為然。自此以後,蓬蒿更是恣意繁茂,遮掩庭院。豬殃殃草也長勢極盛,將兩個門戶封鎖得極為嚴實。四處圍牆,坍塌不堪,牛馬皆可隨意進入。春夏時節,竟有牧童將牲口驅趕進來肆意踐踏,實在放肆之極!有一年八月,秋風蕭瑟尤為駭人,吹倒直廊,掀走僕役所住房屋的房頂。因無處容身,僕役紛紛走散。那時常常炊煙斷絕,爐灶生灰。大悲小憐之事,接連不斷。遙望此院,荒涼沉寂,陰森恐怖,連那兇暴的強盜也認為此處已毫無有用之物可劫,故過門而不入。即便如此,正廳陳設仍如從前,絲毫未變。只因無人料理,珠網四處,塵灰滿布。大致一望,倒是一處井然有序的居住之所。未搞花便在此破落的宅哪裡朝夕獨居。

如此悽苦生涯,倘能寄情古歌或小說,尚可遣憂解悶逍遙度日。只可惜未摘花對此毫無興趣。再者,若能與志趣相投的舊時朋友互通音信,益處雖不大,亦可縱情山水,陶冶性情。但未摘花洛遵父母遺訓,接觸外界甚是謹慎,雖有幾位可以通訊之友,也只是略略問候,情淡似水。她偶爾開啟古舊的櫥子,翻出數年的《唐守人《藐姑射老姬》等書來打發時日。這些書多是用紙屋紙或陸奧紙所印的通俗本,內容皆為陳腐的舊時古歌,實乃大煞風景!無奈也只得翻來唸念。其時人們崇尚誦經禮佛,可是未搞花從未觸碰過念珠,怕難為情,而且無人置備一切,終不敢參與其事。總之,生活索然無味。

再說未摘花有一個叫侍從的侍女,乃其乳母之女。多年來,持從不離左右,盡心服侍。此間常到附近一位齋院那裡閒耍。不料齋院新近亡故,侍從失去一處憑恃,頗為心傷。而末摘花的姨母昔日因家道中落,下嫁給地方小官,生了幾個女兒,倍加嬌寵,便想尋一年輕侍女前去服侍。侍從之母曾和此人家有些往來。侍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