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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幾天來有點悵然若失落落寡歡。

餘先生是乘高檔進口轎車沙沙沙抵達的。車身史無前例的長,史無前例的黑亮,如一條巨大黑鰻,靜靜地滑過街市,潛入招待所的深院,使小城人有一種莫名的心驚。從黑鰻腹內鑽出來的人,膚色暗淡,身材瘦削,看似中年卻早已謝頂,太陽穴深深下塌的顱骨給人一種很緊實很堅硬的感覺。他著一件米黃色的寬大夾克,踏一雙平底布鞋,倒顯得特別樸素。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衣袖空空,癟癟的,盪來盪去,藏一袖陰陰冷氣,成了毫無表情毫無動作的贅物。在他走進招待所餐廳的一刻,一位服務員噹的一聲失手打碎了瓷盤,門外一部卡車倒車時不慎撞碎了尾燈,而招待所商店的一位懷孕女子當天不幸流產。這一切是否與那條空癟癟的袖子有關,不得而知。

縣委和縣政府幾個頭頭都去見了他,照例有握手寒暄,有合影留念,有豪華宴請。水裡的白鱔,山裡的白麵(狸),再加上烤乳豬燒羊蹄一類,都很有家鄉風味,增進著赴宴者的鄉情。一號首長介紹了全縣的大好形勢和引資優惠政策。二號首長陪客人看了兩場地方戲曲。主陪是四號首長,即王副縣長。他陪著客人參觀了化肥廠、木材加工廠以及大理石廠,似乎一切都順利。只是走進大理石廠的時候,附近工棚裡突然發出咣噹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嚇得人們驚慌張望,警察立刻拔槍警戒,只是餘先生眼都沒有眨一下,頭也沒有回一下,繼續細看手裡的石材樣品。

王副縣長冒出了一頭冷汗,不光是為了剛才咣噹一聲的巨響,也為客人臨危不亂之際出奇的冷靜。

據王副縣長所知,客人既沒當過將軍,也沒當過大盜,為何有如此鎮定自若的本領,實是一件怪事。王副縣長更不明白,餘先生身為鉅富,為何卻活得極為簡單。除了抽兩支菸卷,他不喝酒,不喝茶,不吃水果,對歌舞廳夜總會一類更無興趣。據保衛人員說,在招待所這幾天的日子裡,他沒事的時候就關著房門,在門後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知道在幹什麼。即算走出門,他只是去河邊的后街走一走,用照相機把一些普普通通的牆基、石頭、老樹都咔嚓咔嚓拍攝下來,不知作何用途。在本地人看來,那不過是一條狹窄的麻石街,那些青磚破牆和牆基的片片青苔,沒有多少稀奇,他怎麼一遍遍走得那麼起勁?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故人(外一篇)(2)

他總是在後街從打米廠到河碼頭這一段來回行走,在小西門一位老阿婆那裡買豆腐,一買就是十幾片,買來也不吃,叫服務員拿去處理。賣豆腐的阿婆幾乎是個瞎子,僅左眼還有花花一線光亮。據查,她是位孤老,原是國民黨某軍官的小老婆,在丈夫死後一直靠自己的雙手謀生,賣豆腐已有三十餘年。有意思的是,餘先生為何總是買她的豆腐?與她有什麼特殊關係嗎?既有特殊關係,他為何只買對方的豆腐而不贈個十萬百萬的紅包大禮?……這其中的緣故,外人無從得知。

副縣長几次想側面打聽,覺得又不合適,只好跳開話題。其實,餘先生沒什麼話題,甚至從不愛說話。人家說得熱熱鬧鬧的時候,他只是聽,眼球十分明亮,亮得有些灼灼逼人,探照燈一樣從這邊緩緩地掃到那邊,又從那邊緩緩移到這邊,有時甚至把說話者們看得心裡發毛,說著說著就說亂了。偶有一笑的時候,他也笑得極淡,極淺,極緩,似笑非笑,至少比在場人少笑七成。實在沒有什麼可看了,他就將目光穩穩停留在前方空中的某一點,所有表情都滲漏到臉皮下面去,篩出一臉茫茫虛空。

他喜歡夾著一支肥大雪茄,但很少點燃。儘管如此,他並不特別冷漠,甚至還很好說話。比如說他抽出一支簽字筆,已經簽署了向大理石廠投資的意向書,對本縣的獼猴桃資源也表示了興趣。

王副縣長高興了,一心要讓對方玩得痛快:“餘先生不會跳舞,少見少見。那麼願不願意到白公渡去看看?那也算個省級保護文物遺址。”

富翁搖搖頭。

副縣長揣摩對方的嗜好:“那是不是想看點錄影?別看我們縣城小,這裡什麼片子都有,香港的,臺灣的,美國的,日本的,都有。”

富翁淡淡一笑,還是搖頭。

“那……你有什麼事,有什麼要求,只管說。我們這個小縣,雖然條件有限,但變化還是很大的,不比你在這裡的時候啦。南河鐵礦你去過沒有?現在都成一個大礦啦,一年產值上億!這幾年竹木、水果、油茶、養殖也都發展很快,你要辦點什麼土特產,只管說。回一趟家鄉不容易麼。”

餘先生深深地盯了副縣長一眼,“長官這麼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