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見你同我怎麼的,到底是甚麼意思?”再三追問,宦萼道:“你起來坐著,我對你說。”屈氏起來坐下,宦萼正言厲色的道:“我起初憐你,救你一場,我怎肯又淫汙你?我要做了這傷天理的事,與刁家那奴才又有何異?【真豪傑。】我同你親厚者,一來憐你舉目無親,所以仰仗我。若不與你這樣假親熱,我資助過你幾次你未免心就不安。你少長缺短,怎好常問我要?你以為身子屬了我,一家才好靠我養活。二來我若同你做些苟且的事,我圖了一刻風流,豈不壞你一生名節?況你丈夫,今日他窮,出於無奈,教你做這無恥的事,倘後來他有了好處,他不怪自己不成人,反責備你是失節的婦人,後來你夫婦如何相守?再者,我同你若做了淫媾的事,設或有了孕,生下來弄死了,豈不有傷天理?你家若留著,是我亂了你牧家宗祧,我如何當得這大罪過?【真菩薩。】我若收了你去,又有你本夫些氣脈。我清白人家,怎肯養個雜種?【真丈夫。】三來我看你丈夫人品,目今雖不成器,你牧家祖宗當日或稍有積德,他若能改過自新,將來或者還不終於流落。古人云:人人有面,樹樹有皮,況天下事再瞞不得人的。我若同你有私,後來叫他怎麼抬頭做人見人?【真聖賢。】四來我正要煉我的心,雖不能到聖賢地位,也正要藉此打磨個鐵漢子,【真鐵漢。】所以百般堅忍。我今日雖然說破,你不必多心,此後我還照常養活你們。”那屈氏聽了,忙跳下火箱,兩眼流淚,雙膝跪倒,說道:“恩人,你這一番心腸待我,真叫我粉身碎骨也報你不盡了。我每常感你的恩,不過想以賤軀相報。今日恩人既這樣說,斷不及於亂了。但你活我之恩,與生我者並,我也無可報答,我認你做個恩父罷。不盡之恩,生生世世為犬馬補報。”說著,就叩下頭去。宦萼忙起身拉住,道:“你請起來。既如此,我同你認做兄妹就是。”屈氏道“我認恩人做父,還是過分,怎敢說兄妹?恩人若不稀罕我做女兒,下次我也不敢受一絲毫恩賜了。”宦萼見他心真話急,也就受他了四個頭,認了父女。
且說那牧福,他問過屈氏數次,屈氏回他宦萼並不曾沾身,他心中不信,道:“他我非親非故,他若不圖這些兒風流勾當,他為何肯這樣竭力照看?”這日,他在外邊偶然回來,見院子裡拴著馬,知是宦萼在房中。天氣冷,他兩個小廝在廚房中烤火。牧福才要避出,見院子裡沒人,心中想了想,悄悄到窗下來竊聽他二人舉動,看每常屈氏的話可真。聽了宦萼的這些說話,汗流浹背,赧愧無地。暗想道:他倒這樣憐愛我,我自己反不惜皮毛,禽獸何異?我素常疑妻子是誑言,誰知他竟是這樣一位盛德君子。忙忙跑了進來,也流著淚,向宦萼跪下叩頭,道:“恩人,你恩德如天。我是不成人的料,無答報之日。我祖父陰靈也感恩人的恩私。今日恩人這樣的大恩,憐念我,保全我夫妻名節。我從此若不改過,真是畜類不如了。”宦萼拉住,道:“你果然能改過,替你祖宗父母爭口氣,勝如報我了。我別的不能,一年衣食我照舊供給你。”他夫妻二人又叩謝了。宦萼歸家。那牧福感恩無地,後來竟果然戒了賭。【此一部書中寫好賭者多人,而能改過者,只戴遷、牧福二人。足見人之趨於下流者易,改過上進者難。】每每恨既往之非,常常暗中流淚。
屈氏次日僱轎子,老家人隨著,到宦家來,拜見宦老夫婦為祖父母,拜侯氏為恩母,向小娥為次母。宦老問兒子他來拜認的緣故,宦萼先述他二人父母的履歷,次及他丈夫不肖的話。後說因兒濟他的貧窮,故他感恩拜認,宦實也就信了。屈氏恐埋了宦萼的好處,感恩的心重,竟不避羞,當著眾人,將他捨身報恩,宦萼堅拒,不亂始末原由,細細告訴。【贏氏在縣堂不避羞直訴者,恨入骨髓。屈氏對眾人不避羞細告者,感入肺腑。其理一也。】宦實大驚異道:“我不過只說兒子變成了好人,行些善事,誰知竟造到坐懷不亂的地位,真跨灶之子了。”
老夫婦喜歡不用說,侯氏、小娥闔家大小,無一個不讚揚他的好處。宦老夫婦也憐念屈氏是好人家兒女,與了許多的東西。侯氏是恩母了,越發不用說得,留了酒飯。小娥也有所贈,屈氏竟滿載而歸。四時八節時常接喚,宦萼月月不斷與他送柴送米,添補衣服。宦萼間或到他家來,竟像嫡親父女,連戲話都不說了,屈氏敬他如親父一般。那牧福借妻子的光,也認了翁婿。
過有年餘,屈氏的父親屈攀桂升了南京通州知州,到京城來見上臺,找尋著了女兒、女婿。見女婿家業蕩盡,要帶他夫妻同往任上去。屈氏雖不好對父母說那捨身的話,只說窮極尋死,遇宦恩父救了命。如何照顧一家衣食,如何接喚如嫡親父母